D区有更多人在拍婚纱照,公园里建了好几个花房,但都是装饰性的,卖花的小老板有自己的花车。
长椅很多,都漆成白色,很配这里圣洁的风格。有的还可以像秋千一样摇晃,设计师很棒。
许真鱼走累了,找了一处坐下,边野去旁边的餐车给她买喝的,都逸文闲不住,没一会儿也起身跟着去了。
岳泽连在前面一点,垃圾桶放置的地方,他在抽烟。
许真鱼总觉得他心情不大好,又怕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他向来没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这时候,林次羡挪了一下位置,和许真鱼紧紧挨在一起。他侧着头,带着笑容盯着她看。
这笑容换在别人的脸上肯定是友好的,到了林次羡的脸上就只剩下诡异。
许真鱼已经对他有条件反射了,她把屁股又往旁边挪了一挪。
拿着果汁回来的边野看到,步子连忙加快,将喝的递给许真鱼时,他也自然地在两个人之间的空处坐下了。
林次羡不爽地皱了皱眉,然而这个表情只被岳泽连看到。
“都逸文呢?”许真鱼左右前后看了一圈,最后望向边野。
边野也很茫然的样子,眼睛在四周寻视,最后却只能摇头。
许真鱼站起又坐下,冷静地平复了心情。这么大的人,也丢不了。
“也许去买什么吃的了吧。”边野猜想着。
许真鱼赞同地点头,然而下一秒,一束花毫无征兆地在许真鱼脸前从天而降。
“当当当当!”都逸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许真鱼抬头,都逸文也朝着她低头,“送给你的。”他快乐地说。
原来他失踪,是去给她买花了?
许真鱼懵懂地接过来,朝里面的花朵细细地看。她身边没位置了,都逸文只好站到她身侧去。
许真鱼心里虽然高兴,但嘴上还是装作满不在乎的,“买它干嘛?迟早要枯掉的。”
都逸文不以为然,“难道我不买它,它就不会枯萎吗?只要盛开过,它的绚烂被你记了下来,哪怕它枯萎了,那也是有意义的。”他笃定地说着,眼里的光亮照进许真鱼的心里。
她弯了弯嘴角,打趣的语气里有点小傲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你喜欢?”都逸文睁大眼,“那我以后多说点!”
那倒也不必。
许真鱼举了举花束,言语真挚,“谢谢啦。”
“不客气。”都逸文用轻俏的语调回应。
他们在D区待到很晚,暗下来的天际把人们手中的根根烟花衬得耀眼夺目。
离他们吃午饭已经过去了很久,午餐去了高档餐厅,晚餐就又准备回民宿解决了。
回去的路上,岳泽连提前通知了民宿的老板准备食物,等他们抵达,正巧与送餐的小哥碰上。
民宿的老板很大方,送了一整箱的酒水。也不都是啤酒,还有些果酒,口味不同,颜色也好多种。
他们搬出椅子围坐在院子里,借着屋里透出来的光和房子边侧长长阶梯的光,一起吃饭聊天。
许真鱼的左右分别是都逸文和边野,但这并不妨碍岳泽连给许真鱼递果酒,“这次要不要尝尝?比啤酒好喝多了。”
许真鱼其实也对这些饮料一样的酒感到好奇,愣了片刻还是接过来。
喝了一口,不苦,但酒精的味道仍旧溢满口腔。水果味和酒精味在混合也在对冲,厮打一番之后,两方就渐渐在一起和谐共处。
那感觉,上头了。
边野转了转酒瓶,在旁边温声提醒,“这酒度数不低,你不要喝太多。”
许真鱼马马虎虎地点头,忙着吃吃喝喝,没有真的听到耳朵里。
然后,一瓶酒就渐渐下了肚。
边野想拦又觉得她喜欢喝,最终没有去拦。他沉默着起了身,进了房子里。许真鱼已经开始迷蒙的目光向他追随,却瞥见客厅茶几上的那束花。
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枯萎凋零。
她回头,向着岳泽连那边指了指,“我要那个。”
她在指新的一瓶酒。
岳泽连微笑着看她一眼,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他把瓶口扳开,移到边野的位置坐下,然后把酒递给她。
她的脸颊已经红起来。
“是不是喝得太多了点?”岳泽连静声问她。
都逸文附和,“别喝太多了小鱼。”
林次羡呢,抿着唇盯着她看,面色冷冷的,眼神里却有着一丝心疼。换做以前,他会直接把她的酒瓶粗鲁地夺过来,但现在,他有时候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一些和她有关的事情了。
他学会了忍,学会了静止,学会了保持距离。心脏也品尝到了苦涩,那种苦涩,是人生第一次。与看到爷爷对边野偏爱时产生的苦涩又不同。
许真鱼又喝下半瓶,然后再也喝不下了。肚子好撑。
她看起来随时都会睡过去,她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她要转身,但是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晕头转向来到之前,她的眼前率先一黑。
岳泽连几乎是在一秒之内站起了身,抱住了她的身体。
许真鱼已经瘫软下去,他努力地扶她起来,结果被她推着,脚下不稳重新坐回椅子上。
而许真鱼自己,竟然也巧合般地斜坐到了他的腿上。她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抱住了,紧紧的。
就算是高冷的小猫,时间久了,也会主动寻求摸摸和抱抱。人的情感需求比小猫大得多。
岳泽连低眸看着许真鱼的眼睫,内心竟然有些痛苦。
他摆脱掉心空的那一瞬,声音放得很轻很柔,他问怀里的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真鱼难受地“嗯”了一声,抱住他的力气又用得深了一点,她的身体好像云朵,但又比云朵好感受。他们的上半身紧紧相贴时,岳泽连感受到了心跳的存在。他们的心跳同时存在着。
就是那声“嗯”,让本来已经站起身的都逸文和林次羡又坐了回去。
都逸文看不懂,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竞争对手是林次羡,是边野。再如何,都不可能是岳泽连。
林次羡攥紧拳头,后槽牙忍不住地咬,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岳泽连本来应该再多问一句:那我是谁?
但当余光告诉他旁边两个人失魂落魄地坐下之后,他没有再开口。
其实他心知肚明那句“嗯”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语助词。就算是对他的回答,那她也一定是认错了人,至于谁他不清楚,也不在乎。他只是不能轻易放手了。
他搂住她的肩膀。这样贪婪的感觉很爽。
岳泽连的手掌很大,许真鱼太瘦弱了。
他感受着脖颈处的呼吸,那种感觉让他的心不停地发颤。是美好的,是梦寐以求的,然而他更想多看看她的脸。
身后,边野顿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一杯温水和一个毯子。
不过一阵的功夫,他的位子就变成了别人的。许真鱼也是。
她究竟是怎么跑到岳泽连的怀里去的。是不是如果他没有离开,现在抱着她就是他呢。
边野定定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岳泽连却不是犹豫不决的,他将许真鱼抱起来,送回房间。路过边野时,他没有看他。
他在看许真鱼的脸,她的睫毛变得湿漉漉的,泪水从眼睛里渗出来,却理智地控制着份量。
酒精的确可能使人飙泪,但也许还有别的原因。
平静看似是百利无一害的极端好状态,事实上却有会一点一点累积情绪的嫌疑。最后,它们会不打招呼地凝聚成乌云一样的东西,再变成雷阵雨降临。
岳泽连把她安稳地放到床上,替她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然后站在床边,无表情地盯着她。
很久后,他无声地深呼吸一口,紧接着慢慢弯了腰。
他亲了她的额头,亲完之后,不忘用指腹将根本看不见的痕迹抹掉。
可他转身,边野就在房间门口。他眼睛里目睹下的痕迹是抹不掉的。
岳泽连倒不心虚,反而扯着嘴角,邀请,“一起出去走走?”
……
民宿下面那一周的环形小路,有些地方到了晚上是有点昏暗的。但因为岳泽连和边野都不想看清彼此的脸,所以缺点反而变优点了。
岳泽连很久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边野忍不住了。
“你不应该亲她。”他把字咬得很重。
他很生气,他第一次对岳泽连如此生气。
可岳泽连仿佛感受不到,他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问:“我亲别人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你知道她不一样!”边野停下了脚步。
岳泽连只能跟着停,黑暗让他想象出边野的狰狞,然而这世上很少有什么能吓到他。
“对我来说,都一样。”他懒散地说。
他准备继续往前走,可边野拉住了他,“我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你不可以这样对待真鱼。”边野的语气变得强硬,“绝对不可以!”
“你在吃醋?”岳泽连并没有感到气氛紧迫似的,语调平和地打趣着。
可边野迟迟没有回应。
等不到答复的岳泽连笑了一下,有点干有点冷,有点皮笑肉不笑。
他移开了边野的手。
“既然你这么吃醋,那不如赶紧告诉她你对她的心意。”
“还是说,你根本不敢?”
“你怕什么?怕她是真的喜欢我?”
岳泽连每句话都说得轻飘飘的,可边野却无端觉得里面全是刺,讽刺的刺。
他翕动着嘴唇,想不出一句答话来。
岳泽连的声音霎时变得严肃了,“边野。他们俩或许不知道。但我知道,爷爷应该已经暗中把许真鱼托付给你了吧?”
他在黑暗中寻找边野的眼睛,“自从爷爷走后,你对许真鱼的关注就越来越多。爷爷跟你说什么了吧?”
说完,他笑一声,有点悲凉,“可怜阿羡和小逸,整天围着真鱼转,为她费尽心思,却不知道她根本不会属于他们。一切都只是徒劳。”岳泽连的声音藏着冷。
“爷爷总是这样,热衷于搞一些看似很公平的事情,实际上早就内定了人选。”
“又或许,这只是对你的考验?毕竟,如果你连阿羡他们都比不过的话,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
岳泽连一句一句地说着,像个预言家般笃定。
他的语调伪装得和平时一样柔和,然而边野却听出了他的夹枪带棒,听出了他的攻击性。
他的淡淡的微笑没有终止,但内心深处,好像早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