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去看一下小逸吧。他在二楼。”岳泽连对回来后的许真鱼说。
许真鱼朝着他上下打量,仿佛要看个透彻。
一句「他怎么了?」,到了嘴边又被改口:“我干嘛要去看他?”她的神情当中不无薄凉。
岳泽连煞有介事,淡淡笑道:“情况紧急。”
情况紧急……会是什么情况?许真鱼暗自想了一瞬。
岳泽连并不是那种会故意恶作剧的人,也不见得会说谎来诓骗别人。
所以尽管许真鱼对都逸文有些不大待见,但仍是跟着岳泽连慢慢悠悠地来到二楼了,很快有水的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
浴室门大开,令人不免狐疑。许真鱼愣了愣,旋即忽视掉在门口优雅闲站、俨然在看戏的林次羡,径直往里走去。
都逸文穿着衣服,躺在装了满满一缸子水的浴缸里。见许真鱼进来,他立马把半个头缩到水里去。嘴巴边,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泡来。
这是闹哪样?首都城里学来的行为艺术?
许真鱼侧头看岳泽连,问:“这是在?”
岳泽连见此情此景,也忍俊不禁,他朝着浴缸里的人,漫不经心地同许真鱼说:“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许真鱼只好又把目光转回去。
都逸文老鼠一样心虚的眼睛转来转去,情绪一经上来,立马把眼眶红了红,不去演戏,实在可惜。
他垂着目光盯浴缸里的「水平面」,嘴里嘟囔着:“我惹你生气了,所以惩罚自己。”他吸溜一下鼻子,语气做作地“啊”了一声,然后在水里抱紧胳膊,“好冷……”
“……”许真鱼哭笑不得。
苦肉计啊?还掺着一点美人计吧。都逸文本来长得就漂亮得像个女孩子,现在在水里楚楚可怜的,许真鱼差一点就动恻隐之心。
她往前走了两步,在浴缸前蹲下来,拿手试了试浴缸里的水,竟然真是凉到刺骨。
此刻都逸文抬起一只手讨好性地来摸她的手背,那冰凉就更沁入了她的皮肤。
“小鱼……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别不跟我做朋友……”都逸文抓住了许真鱼的手。
许真鱼看着他,渐渐明白,与根本不能讲道理的人讲道理,基本是白搭,人家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慢慢抽出手,站起来后不咸不淡地给他丢了一句,“赶紧出来吧。”
“我不出!除非你说,你不会不理我!”
“……”
许真鱼感到有人要在浴缸里撒泼打滚了。本来就没生气,如今却被气得想要揉太阳穴。都逸文的行为,与威胁没两样吧,只是用的是伤害自己的方式。但,那就称不上「威胁」了吗?许真鱼心里不大舒服,且对他这样幼稚的行为有点嗤之以鼻。
再看看这满屋子的人,谁也不去制止这场闹剧。全等着她处理是吗?
她没理他,转头就要潇洒离去,但身后又有新的动静。
岳泽连朝着浴缸那边扬了扬眉,示意许真鱼去看。她回身,都逸文的脑袋浸没下去了。
她本来有走过去将他拎起来的冲动,但她还是抑制住了步伐。停在原地,她以一种休闲状静静地等待着。
“一般他能憋气憋多久啊?”许真鱼侧了一点脑袋,向身边的岳泽连问话。
岳泽连轻扯嘴角,不慌不忙的,“没多久。”
果然是没多久。都逸文呛着水从水里面出来,整个人剧烈地咳着,眼睛和鼻子,全部变得殷红。
许真鱼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她皱了一点眉,语调冰冷,“你要寻死可以。但能别挑在我的房子里吗?”
再简单粗俗一些:你能不能死远点?
“不行!我生是你的人!咳咳!死是你的鬼!”都逸文边咳嗽,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随后又把脑袋埋进水里去。
“……”神经病。
“他这到底是又演哪出?你们都不管管他吗?”许真鱼板着脸望向岳泽连去,但他依旧平静,平静到仿佛一个透明人。。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我们把他拉出来,他也会再钻回去的。所以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岳泽连的脑袋幅度轻小地朝许真鱼点了一下。
“……”许真鱼真是服,服得彻彻底底。
她叹了口气,匆匆上前几步,透过水面一把抓住都逸文的胳膊,拎小鸡一般将他从水里拎出来。
他站起身,掌心抹抹脸,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咳咳,小鱼……”他那委屈的眼睛润润的,潮湿的睫毛的翕动开始变得很明显。
“别叫我小鱼,我看你才是一条鱼。干脆给你买个鱼缸,让你一辈子待在里面好了!”
许真鱼也不知道生的什么气,但总之就是觉得自己要气死了,一个林次羡还不够,现在又加上一个他。
许真鱼的面色变得严厉,“滚出来啊!”她大声斥了他一句。
都逸文乖乖从浴缸里站出来,浑身都在滴水,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睛,好像小动物在外面淋了好大一场雨。白瞎了他的个子。
许真鱼没好气地从旁边的架子上扯出一条浴巾扔给他,“把自己擦干。”
“小鱼……”都逸文以为她要走,可怜兮兮地抓住她的手。
许真鱼冷酷而烦闷地甩开,重复提醒:“我让你擦干了换衣服!”语气是沉闷僵硬的,特别不耐烦。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凶过。本来,她有很多很多想要骂他、教育他的话,最后她却不愿多说。因为人与人的思维模式本就大不相同,层次也参参差差,很多时候说多了仅仅白费口舌,不如简单粗暴一点算了。
“知道了。”都逸文委屈地应下。
他拿浴巾搓搓脑袋,模样可怜而可爱,许真鱼却一点不愿再看,大步流星地出了浴室。这回,她不仅无视了林次羡,她无视了所有人。
跑至楼下,许真鱼到桌边倒水喝,身后跟着的人很快就到她身边。
她坐下,林次羡也坐下。
楼梯上已经踩到最后一个台阶的边野,手臂忽然被岳泽连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