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在阳台上叮叮作响。
许真鱼的房间里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窗帘围堵得严丝合缝,都逸文趴在小门处费劲力气地往里面张望,也只有徒劳无功。
要知道,他们四个已经在外面吃了晚饭,又在海边逛了一圈回来,然而许真鱼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见无法看见里面的任何情况,都逸文只能放弃。
转头,林次羡站在对面的小门门口,目不转睛的样子,像整个人被定住了。
“你说,她一直闷在房间里干什么呢?”
“总不至于睡到现在还没醒吧?”
都逸文边往回走,边跟林次羡搭话。
林次羡松开环抱在胸前的手掌,也不知道嘴里有无要回应的话。反正在他有所反应之前,房间里就先传来岳泽连的声音。
“我记得我们来那天路过了一个市场,不如明天抽空去一趟?”
“去市场?”都逸文问着,同时进了小门。
林次羡则只是转了个身,胳膊仍旧压在门框上。
“这里的餐馆终究还是满足不了我挑剔的胃口。”岳泽连把手放在边野的肩膀上,继续说:“好久没吃我们边大厨做的菜了。实在想念。”
“需要什么食材,跟那个成镇长吩咐一句不就行了?何必亲自去?”都逸文补问,在一边的沙发上躺下,抱枕拿到怀里,长长的双腿上下摆放,姿态悠闲。
“总麻烦别人也不好。”
“是啊。”
“况且自己去也有好处。及时查漏补缺。”
“那市场看起来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东西卖得全不全。”
“去了就知道了。”
边野和岳泽连一人接一句地说着,林次羡站得累了,回床上懒懒地撑着胳膊半躺。
都逸文把一只手枕在脑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可惜还是要麻烦镇长,咱们得向他借辆车。”
……
四个人睡前夜话之时,许真鱼还在梦里。
她这个身体,觉总是越睡越多的。
将房子侧边的小阳台留出来,偶然醒来一次,她见周围漆黑一片,睡意只好又跟着夜幕盖上来,逼得她闭眼,紧接着脑袋也关闭。
李荔之跟她提起过,说她怀她时身体不好,那期间她吃了许多药。她总觉得这是导致许真鱼身体虚弱的根本原因。
许真鱼并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科学道理,但不管如何,她都无权责怪自己的妈妈。
身体虚弱也不是坏事,毕竟她因此什么都不用做。能够懒懒的活着,怎么算不上一件好事呢。
许真鱼一直睡到天亮才醒,整具身体都睡到酸痛。她空腹很久,便洗漱了到小南山前面的水巷街吃早点。「真鱼面馆」也在那条街上。
早起的爷爷奶奶们特别多,扎堆儿在一起吃早饭聊天。估摸着是许真鱼这种「孩子」在这儿蛮稀有,他们都特喜欢她。
许真鱼笑眯眯、很乖巧地和他们打招呼,最后在等着自己那份早餐出炉的乔爷爷身边停住。
他俩一起等。
乔爷爷打包了带回家吃。许真鱼打包了带到真鱼面馆里吃。
乔爷爷是镇上的「大画家」,他会拿起水墨笔,画意境恬美的国画,也会在马路上用地漆颜料做一些彩绘涂鸦,有时候许真鱼跟在他身边看,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但爷爷毕竟是爷爷,身体已不如从前硬朗。蹲在地上长时间地作画,对他来说越发困难。所以如今他待在家里安静地画国画比较多。
不过他很溺爱许真鱼,知道她很喜欢看他在马路上画一些创意可爱的彩绘涂鸦,于是他神秘兮兮地撞许真鱼的胳膊。
“吃完饭带你去画井盖儿啊。”
许真鱼一听「井盖儿」,就瞬间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但惊喜之余,更多的只有担心,“真的假的。那么大半天蹲着,您的腰受得住么?”
“什么话。你乔爷爷老当益壮呢。”
这边骄傲完,下一秒又找台阶:“咱速战速决。”
见乔爷爷那老顽童的样,许真鱼忍俊不禁,“那行。等我吃完了饭去您家找您。”
乔爷爷听完朝她摆了个「OK」的手势,店家阿姨也将他的早饭打包好递过来了。
没多久,许真鱼的那份也做好。
她吃得少,只点了两个包子一碗甜小米粥。
拿到面馆去,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吃。
嘴巴不闲,脑袋也不闲着。
林次羡掀她衣服,摸她身体,差点将她的胸衣都扯下来这件事,还没有清账呢。
反击要趁早。
不然只会落得一个好欺负的下场。
可究竟如何报这个仇,许真鱼始终没有什么思路。
在他的床上放满螃蟹,给他的羞辱不够。
一比一复制地去掀他衣服,且不说他们力量悬殊难做到,就算掀了又如何,男生露出身体也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事。
剥他裤子?
这或许可行。
许真鱼咬着包子,轻轻地点了下头。
但很快又觉得还不够。林次羡对她动手动脚,可她并不愿意对他动手动脚啊。
要是抓到青蛙癞蛤蟆什么的就好了,让它们在他身上肆意地爬。他一定会吓得尖叫。
想到这儿,许真鱼忍不住抿了抿嘴,静静地笑起来。
她就这么一直想到粥喝完,包子吃完,肚子都快鼓起来,才算结束。
时间还早,她又在面馆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往乔爷爷家里去。
乔爷爷这时候已经在准备彩绘工具,画笔、调色盘抓了好些,还要带几个小水桶。
最终他们没去找井盖儿,只随便找了个路来画。
乔爷爷要画从地缝里钻出来几个小动物,还要画出那种「钻」的立体效果。许真鱼很期待,一边打着下手,一边看乔爷爷一板一眼地开始。
“别老看着我画啊。你也画。”乔爷爷怂恿她。
“我不会。再把地给画脏了。”
“怕啥。这又没人管你的。”
“影响镇容,我良心过不去。”
“你尽管画,画得不好我给你改就是了。你乔爷爷我啊,鬼斧神工。”
许真鱼被乔爷爷逗得一乐,不得不拿起一支画笔来。
她本来想画个卡通人物,又觉得太过复杂。最终就只打算画几朵花。
花嘛,几笔就完了,然后上色就行。再者,乔爷爷是最会画花的,那水墨画上的花细节精致,韵味高雅。许真鱼就是画了一滩泥,想必他也能改出花来。
爷孙两辈就那么画着,太阳渐渐高升。
画得差不多了,两个人一站一坐地休息。
许真鱼欣赏着「小地鼠」、「小兔子」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车的声音。
那车是镇上独有的一种车,造型别致,很像是游乐园的游览车,布着好几排座位,两旁仅有低低的矮车门遮挡。
眼看着车越来越近,许真鱼不由定睛一看,没想到开车的人竟然是岳泽连。
车子缓缓地要停下,上面一共三个人。都逸文率先笑盈盈地朝她打招呼:“小鱼?我还纳闷你跑哪儿去了呢,原来在这儿啊。”
说完不忘和她身后的乔爷爷打招呼:“您好啊。”
几个人在长辈面前都变得颇有礼貌,个个都晓得微笑着颔首招呼。
客套完了,又接着问许真鱼:“你干什么呢?”
许真鱼用画笔指了指地面,有点懒得回答:“地绘。”
“你们要去哪儿?”她转着笔问他。
“去一趟市场。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说了我给你买去。”
倒是大方。
但许真鱼摇了头。
她审视着车上三个人,还是没忍住问:“怎么就你们三个?”
“哦。阿羡不想去,在家里睡回笼觉呢。”
睡回笼觉?许真鱼的脑袋警惕了一下。她转着画笔,脑子忽然闪过一个点子。
“真没什么要带的?那我们可走了。”都逸文下最后通牒一般地说。
许真鱼扬起友善的嘴角,“一路顺风。”
“什么一路顺风,去趟市场而已。祝我们满载而归就行。”
都逸文笑着跟她挥了挥手,但她的心思早已经飘远了。
乔爷爷盯着他们的车,嘴里喃喃地夸赞:“瞧这几个大小伙子,洋气的哟。”
许真鱼却一个字没听进耳朵里,反而举着手里的画笔反常地问他:“乔爷爷,我能带些油彩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