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真鱼在床上睁开眼睛时,外面一道白炽灯般的阳光从通往连廊的那道玻璃门跨进来。
整个二楼都是许真鱼的房间,因为有一面阳台大而宽敞,还向着阳,她不得不在晚上睡觉时将窗帘完完全全地拉起来,像封闭起一个盒子,以便早晨不被打扰。
但又怕自己一口气睡到晚上还以为尚在昨日,她便把那扇小门留在那里。这样,她就可以看到白天黑夜了。
许真鱼的被子只堪堪盖到膝盖的位置,她的睡衣上衣也乱糟糟的,将她平坦的小腹遗落在外。她里面没有穿胸衣。
将双臂展开,她小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随后又将手臂向上打直,僵尸一般地坐起身子。
柔顺的长发盖在她裸露的肩膀上,阳光也悄悄爬上去,让她整个脸庞都在发亮。
许真鱼转身,下床。眼睛刚恢复有神,就对上小门外连廊上的几双目光。
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几乎就要贴在门上,私闯民宅,竟然还堂而皇之地笑着伸出五指,同她打招呼。
他身边站着那个「阿羡」。他也笑,不过没那么亲切。只像在窥探自己即将到手的猎物。
另两个人在他们身后,一个搭着连廊的栏杆,一个背倚着连廊的栏杆。
他们的头都侧过来看她,不过没有笑,面部平静得像无风浪的海。
显然,他们是从对面的那个房子里过来的。许真鱼微微皱了点眉。
她迅速看了眼时钟,十点刚过。妈妈李荔之下午要离开,因此不会去面馆,不去面馆也不会有其他的地方要去,因此现在应该在家里。
是李荔之请他们过来的?没道理。也许不是,但她至少知道这几个人的存在。
许真鱼这么想了一圈,那扇小门突然「咔哒」一声,被打开了。
“诶?没锁?”眼镜表现得很惊讶。
确实没锁,因为许真鱼觉得没必要。
可现在有必要了。
她走到门前,对外面的人回以微笑,同时手也悄悄地握上了把手。
她将门按回去,锁上,接着再把帘子拉上。
从头到尾,她的笑容都是恬静的、礼貌的,甚至双眼也是那么和善。
到房间暗下去,她的嘴角才渐渐淡下来。
许真鱼洗了把脸,就往楼下去。
还没完全走到客厅,她就听见了镇长的声音。
“没办法。毕竟是首都城那边来的人,他们长辈的名号说出来都要吓死人的。咱们蓝黎岛军区的领导,对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和和气气,不敢怠慢。”
镇长语重心长,手指偶尔在桌面上很老派地点。李荔之与他面对面,冲许真鱼背对着。
许真鱼慢慢地向两人靠近,镇长很快发现她,于是笑容挤掉一些严肃,“真鱼,醒啦。”
“镇长,你打扰到我睡觉了。”许真鱼走到李荔之身边,一本正经地调笑一句。
她搂住李荔之的肩头,李荔之则把手抬上来摸她的手,然后对着镇长说:“您说的我都明白。只不过……”
她望了一眼身后的许真鱼,没有将话说下去。
这会儿镇长又想起什么,起了身,“这事儿啊,恐怕没什么回转的余地。不过两个月给十万,这不拿也白不拿。行了,我先出去看看他们将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说完,他便走了。
许真鱼只好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妈妈。
“十万?那四个人是要住咱们家?”许真鱼说出自己的猜想。
李荔之惊讶,“你怎么知道是四个?”
“我刚刚在房间看见他们了。”
李荔之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补充解释:“镇长说,那四个孩子看中了咱们家的房子。说是房子漂亮。离海近,周围风景美,位置也好,僻静。”
“那四个孩子昨天去过面馆,还挺彬彬有礼的,早上来的时候,知道我要走,还说以后吃不到我做的面,很遗憾呢。”
“其实要住,我也没什么意见。他们也只住一侧。只是我怕你会不习惯。”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姐姐那里?”
许真鱼听着,眼睛渐渐失起神来。
两个月十万,按照蓝黎岛的消费水平,也可以称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可是许真鱼家里并不缺钱,妈妈和她对金钱的欲望也淡淡的,十万拿到手也无处可花。要十万,还不如要平日的清净。
“非住不可吗?”
“大概是非住不可的。你刚刚也听见了,他们可不是普通人。”
许真鱼抬了抬眉,像是对这句话不大在意。
她坐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花果茶,这是李荔之为她熬制的,既好喝,又有药用。
她总提不起精神,因此早上起来后会先喝一些。
“还没吃饭呢。”李荔之打断她。
“早上起来总是没胃口。”
“你看,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你一个人。”
许真鱼将果茶咽入喉咙,“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可他们……”
“妈妈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
有意见也没用,毕竟他们不是普通人。
十万,当成李荔之去首都城旅游消费的费用也好。
至于许真鱼自己,虽然她并不想他们住进来,但她也实在不想离开蓝黎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真鱼打算留下,静观其变。
蓝黎岛上的年轻人可不多,以后有他们四个陪玩,说不定也挺有趣的。
镇长又进来了,心情看起来很好。
“荔之啊,你把你的银行卡号写给我。这十万块,下午就打到你卡上。”
“这么快。”
“看来看去,他们还是觉得这套房子最满意了。”
“可真鱼……”
“真鱼不去首都的话,就在这儿住。他们没意见的。”
许真鱼听了镇长的话,有点想发笑。
这本来就是她的家,话却说得好像她要寄住似的。
“他们呢?还在看房子吗?”李荔之问。
“哦,没。已经回去了。”
一边的许真鱼拿来纸和笔,她不经心地问镇长:“镇长,他们几个叫什么名字啊。”
她告诉了对方她的名字,却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镇长笑着回:“话少的那两位,一个叫边野,一个姓岳,叫……岳泽连。戴眼镜的那位叫都逸文,打扮比较“时髦”的,姓林,林次羡。”
时髦。许真鱼心里重复。
她总觉得镇长刻意地在严谨用词,于是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我问过了,他们和真鱼你年纪相仿。你看你平日里也交不到什么朋友,这也是一次机会啊。”
“镇长说得对。”
许真鱼露出甜美而贴心的笑容,随后帮李荔之将写下的银行卡号码递到成信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