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清静就清静了两天两夜,精确一点,快三天两夜。
阳台的躺椅上,许真鱼肚子上的书页被风一下一下地掀起。不知不觉中,她又睡上了一个长长的午觉。
四个邻居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许真鱼就着头顶上的风铃声在梦境之中慢慢摇晃,她渐渐感觉吹过来的海风有点不对劲。仿若它派出了一个小小的分支,从她侧面而来,专朝着她的眼睛和额头的位置吹。
不堪其扰后,她只能慢慢地去睁眼,看看这邪风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眼缝一打开,一张媚笑的脸毫无提示地出现在眼前,将她吓得稍不经意就可能从椅子上站起来。
即便她性格温静,此刻也禁不住长长地倒吸一口气。
可林次羡见她这样,更是乐此不疲,笑意从眼角和喉咙里哼哼地冒出来,就如同风铃那样,一声一声的,且都有各自的悦耳好听。
许真鱼把魂定下来才发现他竟穿着一身白色军装,肩膀的扣带和胸前的徽章显得十分素整。他没戴帽子,一些长头发丝悠悠地晃着,许真鱼看得眼睛有点呆了。
倒不是因为他生得多好看,或是这军装又将他衬得多么英气俊朗,虽然这种层面难免有一些,但许真鱼更多的是惊讶他那张干净得有些过头的脸。
他的耳钉不见了,日前那种吊儿郎当、桀骜不驯的姿态也少了些,就跟得到了某种净化似的,许真鱼眼睛往下一瞥,连他手上的戒指也没了。
“你怎么又在睡觉?许真鱼,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会长眠。听过没有?”
他扯着嘴角,依旧是斜着身子坐在躺椅的扶手上。把话说完之后,他若无其事地将许真鱼肚子上的书拿走,端起来漫不经心地翻。
许真鱼静静吐出一口胸中闷气,回:“你怎么知道死后必定长眠?你死过?”
被嘲讽,林次羡冷不丁地哼出一声笑,他盯了盯她,见她还若无其事地安稳躺着,便重新把书放回她的肚子上,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许真鱼总算被他吓得睁大了眼,慌张的眼神挤弯眉头,这让林次羡快乐不已。
“你干什么?”
“我说把你从这儿扔下去,你信吗?”林次羡用眼睛和下巴指了指阳台栏杆,以幼稚的把戏逗许真鱼玩。
“放我下来。”许真鱼压着不耐烦的声音。
林次羡不回复她,只是挑着眉,垂着眼睛,眼神戏弄地看她。
许真鱼生了两秒闷气,很快又平静下来,她把嘴角一扯,“好啊。你不嫌累的话,永远抱着我好了。”
“永远?你想得倒美。”
“你没那个体力的话,就早点把我放下来。”
“装什么,你不是也勾着我的脖子嘛。”
“……”
总有歪理。
许真鱼这胳膊保持原状不是,放下来也不是,可就在这窘迫之际,那边都逸文换好衣服出来了。
“哇你们俩个,光天化日之下调情啊。”
“阿羡,你这是又霸王硬上弓了?”
他看热闹似的走过来,越来越近的时候,林次羡总算把许真鱼放了下来。
“反正她早晚是我的人,提前抱一下,让她适应适应。”林次羡直勾勾盯着许真鱼说。
流氓发言。
许真鱼淡淡白了他一眼,随手将书扔到躺椅上,回身过来竟然忘记了辩驳。
都逸文站到她身边,假装愤愤不平的,“喂,你这样根本就是强盗嘛。”
完了,他勾住许真鱼的肩膀,弯腰去看她的眼,满眼流光,桃花闪闪,“小鱼,三天不见,真是想念。”话锋一转,他又问,“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上次?”许真鱼懵懂地问,一边想,一边拨掉肩上的长臂。
小挪一步拉开距离之后,她明白他说的事究竟是什么事了。
但林次羡又帮她问了一回,“什么事?”
他脸上略有些不开心。
都逸文说:“秘密。”
他听了,立刻更耷拉下脸来。
他看了眼许真鱼,等待着她的回答,可许真鱼从两人之间穿过,直接进了房间。
“不好意思,我和一个奶奶还有约会,就不跟你们多聊了。”她背着身朝两人摆了摆手。
当然,这个理由是她编的。
不过昨天,她又遇到乔爷爷,乔爷爷说杨奶奶买了几只小鸡回来养,小小胖胖的贼可爱,让她在家无聊了就去看看、喂喂食。
她昨天没啥兴趣,今天倒可以去玩玩。
也算摆脱两个烦人的花花公子。
话又说回来,另两个人怎么却不见踪影。
许真鱼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在一楼没出来,谁知走到长亭那边去,又见一个穿白军装的,混在一群下棋打牌的老爷爷老太太里面。
走近了之后,才发现那是岳泽连。
军帽被一个老大爷拿着戴到自己头上去,岳泽连则坐在牌桌上老派地搓着麻将。看起来和长辈们玩得正酣。
许真鱼一眼看见杨奶奶也在牌桌上,不免有些失望。此时,她是不能陪她一起喂小鸡了,这样一来,许真鱼对于小鸡的好奇也少了大半。
有个爷爷眼尖,看见许真鱼在不远的地方站着,便朝着她招手,还喊她的名字,“真鱼!来来来!”
岳泽连因这声叫喊,眼神很快抬向她的方向看。
许真鱼带着笑走过去,刚喊了句“爷爷奶奶好”,手里就被塞了好些吃的。
“诶,这小少爷厉害啊,帮我赢了好几轮了。回头你让他教教你,准能把你给教会咯。”
许真鱼讪讪地笑笑,出了牌的杨奶奶又招呼她,“真鱼啊。来,你这小嫩手手气指定好,快帮奶奶摸牌。”
许真鱼只好把自己手里的吃的又丢下,乖乖地给奶奶摸牌去。
对面的岳泽连,看会儿她又看会儿自己手里的牌,嘴角总是牵着一抹笑,也不知是笑牌好,还是笑别的什么。
许真鱼胡乱摸了一张牌放下,她看不懂自己摸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不管她摸的什么,奶奶总会夸她一句。
“好好好。真鱼,这牛奶拿着喝。”
她手里又被塞上一瓶奶。
“谢谢奶奶,那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许真鱼晃了晃牛奶告别,爷爷摸了摸她的头,奶奶则嘱咐她:“常来家吃饭哦。”
许真鱼笑眯眯地应,她前天才去杨奶奶家蹭了一顿,但总是叨扰也不好。
许真鱼握着那瓶牛奶,举起来在即将到来的夕阳光下晃,这牛奶瓶是玻璃的,牛奶喝完之后,又是做海洋瓶的好材料。
许真鱼轻轻笑,却不知身后有一双紧随的眼。
岳泽连从牌桌上站起身,礼貌而孝顺地朝着长辈们合十双手,“爷爷奶奶,今天就先陪你们玩到这里了。”
他们也没有挽留,那爷爷将帽子归还,顺势与岳泽连换了位置,边坐下边笑眯眯地说,“好好好,去吧。年轻人就该跟年轻人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