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都逸文拿着一沓牌变小魔术，一张「K」掉在地上，许真鱼静悄悄地捡起来，捏在手里玩。

晚上有点冷，她在身上披了一件小外套。K被她无意中塞到紧贴手腕的袖口里一大半。

许真鱼心不在焉地左右看，忽然发现餐桌上一片狼藉，残羹冷炙旁的饭碗是一个没刷。

好似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边野站了出来，就要往那边去，许真鱼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你去哪？”

“洗碗。”他答。

就知道。饭也是边野做的，现在碗也要他刷？许真鱼不满地撇了撇嘴。

她按住了边野，然后带着甜美的微笑走到林次羡身边，撞了撞他的胳膊，她神秘兮兮的，“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易拉罐啤酒捏在手里，嘴巴里面的酒水还没完全咽下的林次羡，霎时扯着嘴角扬起眉，盯她半瞬后，假装兴致缺缺的，“说说看？”

“咱们各抽一张牌比大小，谁输了谁洗碗。”

许真鱼尽量让自己的微笑和善可人，林次羡却垂下眼睛觑她，嘴角一抽，像是忍不住笑。

他半天没说话。漂亮的狐狸眼和轻抿而湿润、泛着光点的两瓣薄唇保持微扬。

许真鱼只好语气温和地催：“赌不赌嘛。”

林次羡乐呵：“重说。”

“嗯？”

“赌不赌嘛。这句话，你应该带点撒娇才对啊。”他痞笑着指点，神采奕奕，不知道话里话外有无讥讽。

许真鱼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故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不赌算咯。”

“谁说我不赌了？”林次羡抓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

许真鱼内心憨笑，这就跟砍价一个道理嘛。

“先说规则，K最大，A最小。”

许真鱼补充完，就让都逸文帮忙洗牌。

各抽一张，林次羡看都不看，就把抽到的牌往桌上一扔。

手气未免忒好，竟然抽出一个「Q」。林次羡胜券在握地往许真鱼脸上看，许真鱼未动声色，努力保持着面部的平静。

她不会像他那么鲁莽，摔牌如放枪。

许真鱼把牌贴在掌心，袖子拉到把五指都遮盖一大半的程度，然后双手合十起来，闭上眼睛像在祈祷。

林次羡见她那虔诚的样子，鼻子哼哼笑出两声。

刷个碗而已，至于么。他心里想，最终却因为看许真鱼看得入神，没亲口说出来。

许真鱼装神弄鬼了一会儿，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她把双臂垂下，手指隐秘地在袖口尽可能快速地掏，把牌拿出来之后，她又闭起眼睛，装出一点「娇羞」的样子。

她把胳膊一伸，伸到边野面前，“我……我不敢看。你们帮我看吧。”

等边野接过去之后，她就用双手捂起脸来。

看起来真的是在害怕自己输了，实际上被许真鱼捂住的嘴角已经翘得老高。

“哦？这都能赢？”都逸文那看热闹的喜悦嗓音响起来。

许真鱼露出指缝，挤眉弄眼地偷看，却发现林次羡直勾勾盯着自己。

心想是不是演得太过了，许真鱼就静静地把手掌拿下来，她清咳一声，“我……”

“你赢了。”林次羡打断她，完全没有愠怒和即将要耍赖的神色。

他径直往餐桌那边去了，收拾起碗筷的动作还挺利索的。许真鱼诧异他如此守信，但也没有想太多。

这时候都逸文百无聊赖，向许真鱼征求意见，“小鱼，你的房间里好像有很多光盘，我能去你那儿看会儿电影吗？”

许真鱼看天色还算早，犹豫了两秒就随口答应了。

没办法，都逸文太会撒娇了。

他欢天喜地地要走，岳泽连也拎着几罐啤酒跟上。许真鱼只顾低着头，一只手伸到袖子里，摸出那张被她掉包的牌来。

「红桃3」？不要这么背吧？

许真鱼心里哀叹一下，轻轻吸了口气又吐出来，正欲把牌塞回牌堆里，却发现边野站在她身后，他竟然没跟都逸文他们走。

许真鱼环顾了一下四周，客厅里除了他们俩，就只有一个林次羡在洗碗池那边哼哧哼哧地洗着碗。

于是她在唇边竖起食指，朝边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其实没什么必要，因为边野本来就不会做「奔走相告」这种事。

“你不去看电影吗？”许真鱼边问，边将红桃3插到牌堆中央。

没等边野回答，林次羡的声音首先穿过来了，“许真鱼，过来。”

许真鱼不得已向他看去，发现他一只手撑在池边，侧着身的站姿松弛恣意。洗碗洗着洗着，忽然成为画报模特。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表情有点紧绷，冷得好像被冻住了似的，他的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许真鱼身上，仿佛只要等不到她过来，他就会一直监视她。

怕了怕了，许真鱼慢慢悠悠走过去。

“后悔了？要耍赖了？”她理直气壮地问。

林次羡却不回复，只是用一种若有所指的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

“干嘛？”许真鱼微扬下巴，想弄清楚他的表情。

林次羡又开始翘嘴角，他像模像样地在水池里又洗了两下碗，许真鱼这才发现，水池里的泡沫多得都要溢出来了。

知道的明白他在洗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碗是他的孩子，他正在给它们洗澡呢……

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清洁剂，浪费。

许真鱼正欲伸手出去把清洁剂瓶拎起来掂量掂量，脸上却滑起一道冰凉。

上手一摸，一堆泡沫……

她怨恨地看林次羡一眼，他倒是乐得开怀。

许真鱼开起水龙头，冲冲手又抹抹脸，她都懒得斥责他。谁要跟幼稚鬼计较。

抽出一张餐巾纸，许真鱼打算擦手，林次羡却说话了，“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作弊是吧？”

许真鱼的动作猛然一顿。

啊……果然还是演技太拙劣了么？

“你知道怎么不说出来？”她没有表露慌张，手里的餐巾纸被脸上的水一下一下浸湿。

林次羡好像拥有自己的一套逻辑：“那你为什么偏偏找我打赌？”停了一下，他又恬不知耻地笑，补充道：“不找别人。”

他那隐隐透着的，一副被别人卖了还傻乎乎替人数钱的清澈的愚蠢，叫许真鱼没忍住笑了两下。

原因其实很简单啊，她就想让只知道混吃等死的大少爷下地干活。

不过这个她也不能明说。于是许真鱼规避了这个问题，撸了撸袖子，“我作弊了，剩下的我来洗吧。”

林次羡却把胳膊一抬，轻轻把她撞到一边。

“？”

“下次再说吧。”他懒悠悠说了一句，然后又嘟囔，“洗碗的机会还怕没有么？”

“哦……那我走了？”

这时候他倒急切切了，语气斩钉截铁的，“不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