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隔壁吵闹的音乐挑准时机开始蹦跶起来,一个一个音符就像跳蚤,在许真鱼脑袋里上下乱窜。
忍受了半天,许真鱼放弃了。
也没想着去争辩,总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换个地方睡就行。
江爷爷的自助图书馆偏里面的地方有长沙发,她打算到那儿看个书、打个盹,顺便躲个清静。
小电驴驶上路,自行车一般的速度缓缓走着。许真鱼被阳光照得昏昏欲睡,正欲加速的时候,旁边有另一辆电车与她并了排。
“去哪儿啊小鱼?带我一起?”
竟是都逸文。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屁股下的座驾嘛,估计又是镇长给他们配的。
他笑得很阳光,可许真鱼对他实在升不起太多好感。
不过他尚且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因此礼貌还是要装一装的,“去看书,你看吗?”
她朝着他睁起明亮清澈的眼,然后嘴角露出微小而程度适足的笑。
都逸文虽戴副眼镜,长得也比较文弱,可他并不像是会静心读书的人,许真鱼问他那句,其实故作鄙夷,只是都逸文明显读不懂。
“看。怎么不看?不好好读书怎么对得起我的名字呢?”
他笑眯眯地开着玩笑,脸庞时不时便向许真鱼侧过来,根本不好好看路,车也开得歪歪扭扭的,不如许真鱼稳当。
“所以你的眼睛是书读得太多才近视的?”许真鱼调笑着问。
都逸文不假思索:“当然。”
许真鱼听后,静静地笑了笑,不再回他。
只是他仍喋喋不休,“阿羡是不是抢你西瓜了?”
“没抢。我送给他的。”
“这样看,你们算是和好了?”
“那倒没有。他不是要和我一斗到底么。”
“阿羡是乖张了一点。不过没事,有我保护你。”
他来保护她?
许真鱼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下了好大工夫才压下眼中的质疑,“那谢谢你咯。”她客气地回复。
都逸文笑得更开心,甚至略微显得有些得意忘形,“客气什么。能保护小鱼呢,是我的荣幸。”
许真鱼心里默笑,轻轻点头,眉毛忍不住有所玩味地抖了抖。
都逸文这个人,实在有些油嘴滑舌的。
如果不是那张能称得上天真烂漫的脸撑着,不知道这些话进入耳朵里会有多么违和。许真鱼看了他一眼,忽然捉摸不透这群公子哥了。
感觉他们外面是一个样,里面又是一个样。说不定里面的里面,还藏着一层又一层。
洋葱似的,难剥。
好在她对所有一切都没什么关心。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应当成为她的人生座右铭。
两个人到了自助图书馆。
都逸文车还没下,话就先出来,“想不到你们镇子还挺有文化底蕴的,真是看不出来。”
这一句,是褒是贬,令人有点搞不清。
许真鱼没理他,径直入了馆内,紧接着就开始挑书。
她还是拿上次没看完的那本,很快就坐到那边的沙发上,没什么姿态地躺倒了,宛若躺在一张床上。
她侧着身拿书挡住自己的脸,一只手拿书,一只手贴着自己的半张脸,大拇指快吸进嘴里去。
这肯定不是读书的正确姿势,只是许真鱼并没打算看他个一小时两小时的,她只当这是午休的前摇。
她有点困,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睡着了。
都逸文随处看了看,并没有挑书,而是来到了许真鱼身边,他在她腿边坐下,脸上挂着的笑又深了些。
“你就这样看书?谁教你的?小心别跟我一样近视了。”
许真鱼瞥他一眼,心血来潮,“近视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都逸文似乎憋着笑,顿了两秒才将笑容绽放出来,“我不知道。”
他幅度很小地摇头,否认得很笃定。
“你不知道?难道你从来没有把眼镜摘下来过?”
“嗯……”
都逸文沉吟着,半天,他抬了手,眼镜被他轻轻一扯。
许真鱼眼中顿然出现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她不由怔了怔。
摘了眼镜之后的都逸文,反而更清秀了。这让许真鱼头脑冒问号。
他笑着把眼镜递给她,问:“要不要戴上试试?”
许真鱼犹疑,不过,不近视的人戴上近视眼镜会是什么感觉,她也挺好奇的。
于是她放下手里的书,将眼镜接过来戴上。
没什么感觉。
都逸文也没有变大变小,变成直的或变成弯的。
她只看见他笑得肩膀都微微颤抖,正准备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滑稽了,都逸文却说:“我不近视,这眼镜没度数的。”
不近视?没度数?
“那你戴眼镜做什么?”
“玩咯。装饰品。跟阿羡的耳钉和戒指没什么区别。”他说完,又看着许真鱼深深地弯起嘴角,“别说,你戴上还挺可爱的呢。”
听他这么说,许真鱼立马在馆里找了个镜子,她站在镜前左看右看,没看出有什么可爱,反倒把她衬得有点古板和呆。
新鲜劲过了,她把东西物归原主。
“不是要读书么?”她打发都逸文离她远一些,自己趴回沙发上,把书本按在掌下,整个身体放任地将重量都丢出去,腹部与沙发紧紧相贴。
她看不见都逸文,都逸文却能一览无余她的腰背。
他在她身后默默抬手,在空中顿了一下又收回去。
“我发现你的裙子总是很漂亮。蓝黎岛这个城镇里,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明明很少,你的衣服都是从哪买来的?”都逸文问她。
许真鱼敷衍:“我有个姐姐在首都啊。”
“人人都想去首都,你为什么不去?”
“我喜欢这里。”
“这里有这么好吗?”
“当然。”
交谈不耽误许真鱼翻页,都逸文问不完的问题,几乎快把她的睡意赶走。
怕他再缠着自己不放,许真鱼索性关上书,趴在自己的臂膀上,“我想睡会儿,可以吗?”
她半眯起眼睛,装慵懒。
都逸文也笑眯眯:“看来你也不是来看书的嘛。我就知道,一定是阿羡的音乐放得太大声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劝劝他呢。”
“劝了也没用的。他早就我行我素惯了。”都逸文看着许真鱼裸露的肩背肌肤,嘴角向上一刻不停,“想摆脱阿羡的骚扰,我有一个主意,你想不想听听?”
长久闭着眼睛的许真鱼,听了这句话后,双眼立刻打开,她缓缓动了动身体,将自己翻个面。
“什么主意?”她惬意地平躺着,眼里流露一丝好奇。
都逸文带着笑将腰身低了低,跳跃而戏谑的音调里钻出两分真诚,“你可以跟我呀。”
……
这就是他的主意。
许真鱼和他对视,直被他那阳光自信又泛着点愚蠢的姿态劈得静止十秒。
“……”
她没说话,一个短促的叹息之后,她重新把身体翻回去,不再看他。
都逸文却不依不饶的:“我可比阿羡温柔多了。”
“嗯。可惜我要午休了。”许真鱼淡淡地说。
被婉拒后的都逸文丝毫没有一点负面情绪,仍旧轻松诙谐,“好。我呢,不会像阿羡那样霸道。不过你要是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找我哦。”
许真鱼其实想告诉他,自己当下便想得清楚到不能再清楚了,但听见他离开的脚步,于是只沉沦地进入梦乡之中。
总算得了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