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泽连从一个小桶里拎出一瓶易拉罐,那是啤酒。
许真鱼发现了,岳泽连不仅喜欢喝茶,也喜欢喝酒。但不管他喝什么,都并非暴饮,喝酒时,也像品茶那样,一口一口,慢慢的,平静而儒雅。就是这种平稳,叫人觉得可靠,叫许真鱼觉得着迷。
她盯着他的手看,问:“好喝吗?”
岳泽连转过头来,眉眼间的笑意刻缓地水波般漾起,他把手中的酒向许真鱼眼前递,“要不要尝尝?”
许真鱼差点就去接,理智却出现。她盯着易拉罐罐口,心想:喝他喝过的吗?
岳泽连见她犹疑,无声失笑,把伸出去的手臂收回来,又在小桶里重新拿一瓶,扳开拉环后递给她。
许真鱼要接,却被边野拦下,他眉头皱得轻微,说:“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啊?”许真鱼诧惑。
见她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边野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捏了捏那罐酒,又还给她,表情不自然,“我记错了。”
其实他并没记错,海滩烧烤那晚,她自己亲口说的。只不过「酒精过敏」仅仅是许真鱼随便找的托辞,因此她早就忘了。一个假消息,边野却帮她记着。
许真鱼尝了一口啤酒,不大有滋味。那种苦涩,还有偷偷刺入鼻子的气泡,让她不禁皱了皱鼻和眉。
边野在她身边默默注视着,可她侧着身子,面对着岳泽连。
岳泽连笑容淡淡却莫名宠溺,他伸出手,拇指拂去许真鱼唇下不小心溢出的酒渍,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许真鱼不自觉发了愣。
她把啤酒咽下,深深地看向面前人的眼睛,仿佛要寻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可惜岳泽连仍旧平静,深不可测。他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不好意思啊,习惯了。”
习惯了……
所以之前对夏希希的那些“爱”,也仅仅都是习惯吗?要有多少的练习,才能达到这样的习惯?
许真鱼移开了眼眸,没有回应。她默默地喝下第二口啤酒,还是觉得难喝,于是想找个地方先放一下。谁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边野赶忙扶住她,可因为身体的面向,她抬头对上的竟然是岳泽连的目光。
她永远读不懂他。好像身边出现了一个比她强大一百倍的上帝,不论她做什么他都能知道,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这让许真鱼莫名烦躁。
“谢谢。”她没有看着边野,“但也不要对我这么好。”她看着岳泽连,轻而冷地说。
岳泽连若无其事地继续目视前方钓鱼,边野却把许真鱼的话听到心里去。他放开她的胳膊,有些无所适从。并不知道许真鱼那种冰冷并非是针对他的。
许真鱼眼睛绕着周围看了半圈,岩石凹凹凸凸的不成器,被扳开拉环的易拉罐无处可放,又不能直接倒掉,浪费。她索性咬咬牙,继续喝了点,这样放到桶里不会太容易洒出来。
她眼睛一闭,喝下一大半,正慢慢吞咽的时候,手上的易拉罐忽然被边野抢走了。
“不想喝就别喝了。”他说。随后一仰头,自己把剩下半罐全部干了个干净。
“边野……”许真鱼抹了抹嘴,叫他的名字,然而为时已晚,空罐子被边野随手一扔,“咣当”一声倒在小桶里。
“……”许真鱼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说「谢谢关心」,还是提醒他那上面有她的口水。
这时候岳泽连收了鱼线,他边整理着鱼竿,边说:“站着怪累的,今天就钓到这儿吧。”
许真鱼观察他,他没什么表情,神情当中永远透露着柔和。他好像不费力气,就能够做到这样。似乎没有任何纷扰可以扰乱他的柔和,为什么?
许真鱼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许多人穷极一生才能抵达的人生状态,岳泽连轻轻松松就做到了,而且还不会死气沉沉。她不由地有点羡慕他。
走着走着,前面喧闹起来。
都逸文扶着一瘸一拐的林次羡,正朝着他们几个的方向走来。
“都怪你这个拖油瓶!不然我早就到小鱼身边了。”
“你给我闭嘴!还有,你给我少烦她。”
“凭什么?倒是你,赶紧省省力气吧。小鱼根本对你没意思。”
“难道她对你就有意思?”
“……”
许真鱼听不清前方的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但也能听出来是在斗嘴。即便知道林次羡脚步不便,她也没有加快上前,反正她不会单方面地朝着他们而去。
她和林次羡对上目光,笑容一下子绽放出来。就算他现在依旧高傲得像只孔雀,却再也没有从前的气焰了。他现在,跑都跑不过她。一想到这,许真鱼压根忍不住开心。
两队人碰面,都停下来。
岳泽连首先家长般地问话:“你不在家里养伤,出来干什么?这脚是打算不要了?”
林次羡却没看他,反而瞥了许真鱼一眼,随后怨夫一般哼一声,把脸拽拽地偏过一点弧度,说:“还不是怕你们被鲨鱼给吃了。这么久不回来……”
前面一句话是多余的,只是在责怪他们出去太久。
许真鱼笑:“比起我们,你好像更容易被鲨鱼抓住。”她盯着他那只伤到的脚。
林次羡丢了面子,瞬间炸毛,“许真鱼,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诶诶诶,别凶我们家小鱼。”都逸文趁机打抱不平。
许真鱼看不下去他们的闹剧,于是撇下人继续往前走,还不忘回嘴:“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看你啊,还是早点回首都城养伤吧。”
她这句「赶人」的话彻底让林次羡失了控,“许真鱼!你巴不得我走是吗?”他着急忙慌地要到她面前质问,但伤痛让他失去平衡。
路过他身边的边野顺手扶了他一把,他却不知为何更生气了,胳膊一扬,就那么甩掉他的帮忙。
“走开!”他朝着边野发了片刻的火。
许真鱼听到,在前面转了身过来,然后便看见了深深皱着眉的两个人,互相紧盯着对方不放,其间气氛火热,像是下一秒他们就要打起来。马路变成围斗场。
岳泽连在她身边,好似并不担心,“明明小时候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这句话,他竟然还是笑着说的。
许真鱼不解地望了望他,最终没办法地朝边野开了口:“边野。走了。”
她可一点都不喜欢争端和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