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保安的智商大概也就只有这样了，中心AI还真是厚此薄彼，一点聪明的设定都不愿意分给他们。”

　　这么看来，阿努比斯这类的人还真是少数。

　　接下来，就要走出这家博物馆，然后去营救埃尔讯了。

　　“滴滴”两声轻响，乐桓宁的后台又收到一封邮件。

　　“乐老板，你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吧，就算我们曾经有过节，也不能把我留给秘管局的人……哎，等等，别过来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小心我杀了你！总之，你现在在哪，我立马过去找你！”

　　短短一句话透露了太多信息，乐桓宁眼角一抽，十分平和地回答道：

　　“不好意思望云兄，我也在逃命，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一封邮件发出去，半晌都没有收到回音——望云可能太忙了，没工夫过来报仇。

　　乐桓宁来到了博物馆出口，这地方方才经历了一波小范围骚乱，人群全都堵在了门口。

　　想进去的和想出来的不分彼此，闹哄哄地挤在一起，一方人嘴里一句泼骂，唯有保安站在最边上，努力维持着秩序。

　　“干什么干什么，赶紧放我们出去，我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可疑人物，我老婆和孩子都在这儿呢，出了什么事你负责吗！”

　　“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啊，你不要我了吗，我好害怕！”

　　大人，小孩，男的，女的，下饺子似的把乐桓宁围在中间。

　　其中一个人被推了一把，不小心抓掉他一颗扣子，从博物馆顺来的古董就这么成为了一件残次品——乐桓宁倒抽一口凉气，只能希望保安不会发现，更不要找他赔钱。

　　“不好意思啊各位，刚才馆内突然出现一位可疑人物，我们还在加紧排查，请各位稍等片刻，我们一定会尽快放大家出去的。”

　　乐桓宁混在这些义愤填膺的人中央，心里微微闪过一丝可疑的念头。

　　不对啊，就算他真的是可疑人物，但他既没偷又没抢——西装除外，反正这种东西在服装店有的是，也不算什么重要展品。

　　可是博物馆的反应也太大了，他们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地找他吗，除非……

　　除非，这是中心AI的指示。

　　乐桓宁：“……”

　　是了，那位古董店老板追了他们这么久，应该已经向中心AI发出了警报，中心AI知道他藏在博物馆里，只要及时关闭出口，迟早能把人摸出来。

　　那么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乐桓宁被身边的人挤来挤去，突然撞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手没扶稳，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墨镜。颤巍巍的墨镜向下一歪，立刻露出了底下那张不同寻常的脸。

　　“你是……你是，仿生人！”

　　乐桓宁一时间欲哭无泪，本来伪装做得就粗糙，能挡住他半张脸的墨镜已经是最后的底牌了，可惜上天成心不让他好过，非得把底裤看光才算完。

　　“也不是，至少底裤还留着。”

　　少女完全没有听清这句嘀咕，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了一句震天动地的呐喊：

　　“嫌疑人在这儿！”

　　出口处瞬间陷入一片沉默，无论保安还是游客，所有人转过身来，赤/裸裸地盯着乐桓宁，嘴里发出了僵硬的电子声：

　　“嫌弃人在这儿。”

　　“嫌疑人在这儿。”

　　“嫌疑人在这儿。”

　　“我的乖乖，这是被中心AI控制了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嫌疑人在这儿。”

　　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向了乐桓宁，他像是被投入了豺狼虎豹中的肉饲料，所有人都在等着分而食之。

　　冰冷的机械手已经碰到了西装，隔着衣料，乐桓宁能体会到合金那种冰冷的触感。

　　他以前触碰阿努比斯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过去的仿生人没有知觉，他感受不到对方身上的寒冷，所以他们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相处下去，直到上天重新赐予他们感受万物的知觉。

　　“乐老板，抓住绳子！”

　　忽然，某个熟悉的声音刺破了久远的回忆，犹如黎明时的阳光，唰一下照亮了他的神志。

　　天花板上垂下来一根绳，正好落在乐桓宁面前。他抬手抓住绳子，用尽全身力气踩翻了离他最近的那个人，借力一荡，来到了不远处的出口。

　　“乐老板，快，离开这里！”

　　露希尔抓着他拼了命地向前狂奔，身后的机器人就像上了发条的僵尸，举着胳膊追在身后，被狭窄的出口一挡，乌泱泱倒下一片。

　　“怎么回事，他们都被中心AI控制了吗？”

　　“可能吧，以前我们在邪教的地盘上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当时控制的程度不是很深，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之前乐桓宁对控制中枢的结论是，修改其中一部分代码，并不需要全部替换，就可以获得短暂的控制效果。

　　就像他无知无觉地走过警戒线，被阿努比斯以怪异的眼神盯着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中心AI是总服务器，也许他可以远端替换所有人的代码，让那些机器人为他服务。

　　神明终于露出了自己残忍的统治手段，他厌弃了长久以来的过家家游戏，将每个人当成棋子，让整个王国遵循着自己的意志前行。

　　乐桓宁转头看着这名和他一起发足狂奔的女人，淡淡道：“那你怎么没被控制？”

　　“乐老板，我要是被控制住，今天可就没人来救你了。实话说，我早就不受中心AI控制了，自从你为我搭建临时回路那天起，我就注定要站在你们这边。”

　　多么动听的同志誓言啊，要不是他们现在被博物馆里面的机器人追捕着，乐桓宁少说也得请她喝一杯……龙井。

　　道路两边的机器人尚且没有受到控制，一脸迷茫地望着狂奔而来的机器人大军。中城区从未经历过如此盛况，一时间家家户户都在探着头凑热闹。

　　“刚才我已经见过埃尔讯了，就在前面那座筒子楼的商铺里，我们先换身衣服躲开追捕，然后再按导航指示的方向查。”

　　博物馆与筒子楼之间正好隔着一条商业街，虽然没有联康医院后面的街道那么繁华，那顺两件衣服是不成问题的。

　　露希尔看了眼他身上的黑西装，皱着眉，喃喃道：“真是丑爆了。”

　　乐桓宁：“……”

　　真是对不住您嘿！

　　“咱们左右两边分开走，在筒子楼的入口会合，千万不要被抓到了，祝你好运！”

　　乐桓宁撂下这话，立马向左一拐，裹着旋风钻进了一家服装店中。

　　身后的机器人们依旧紧追不舍，露希尔咬咬牙，学着他的样子，拐向了右边的商业街中。

　　开服装店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叔，老大叔眼睛花了，还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见一道黑影突然闪进门里，抓起柜台上的衣服冲了出去。

　　其动作之娴熟，绝对是偷衣服的惯犯。

　　老大叔戳在门口半天，后知后觉地张开嘴大喊：“小偷，抓小偷啊！”

　　“您已到账，八千积分，请及时查看。”

　　后面的声音被这句语音提示尴尬地堵在嘴里，老大叔愣怔半晌，在中枢里算了笔账。

　　店里最贵的衣服是五千积分，而这位冤大头拿走的那套还不到八千积分的一半，是不是该把多余的钱退回去？

　　然而紧接着，他就被后面追来的机器人大军吸引了注意。

　　乐桓宁拐进了一家饮品店，在店员惊恐至极的目光中冲向员工休息室，从换衣服到溜出后门只用了短短两分钟，追来的机器人就已经跨入店门，被积极做生意的店员拦在了外面。

　　“如果中心AI真有那么大本事，为什么不发动所有人来堵他呢？一半受控一半不受控，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难道他有什么限制条件？

　　乐桓宁重新穿上了自己熟悉的白衬衫，这一次，他将纱巾绕在头上，虽然看上去依旧很怪，但至少已经摆脱了黑衣人的刻板印象。

　　“好了，这里离筒子楼的入口还有……Lucky，居然只有二十米！”

　　乐桓宁误打误撞，走的是正确的方向，这样一来，他会比露希尔提前到达筒子楼。

　　“希望她一路顺利，最好能动作快点，我可不擅长跟机器人玩‘秦王绕柱’。”

　　筒子楼里住的都是中城区最普通不过的人，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或许有一份糊口的工作，但和上城区的贵族们相比又是云泥之别。

　　这里的人们更擅长自得其乐，在中城区度过自己无聊又单调的一生，但——

　　单调有什么不好呢，华而不实的人生才是大多数人的向往，至少被人追赶的乐桓宁此时就分外想念以前那段平静的生活。

　　他带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潮流闯进了筒子楼入口，立马收获了一群老头老太太和熊孩子的注目礼。

　　其中一个正在挖泥巴的小孩伸出脏兮兮的手，对准乐桓宁，中气十足地喊了声：

　　“变态！”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大小小的脑袋瞬间从筒子楼的窗户里探出来，朝入口处投来了看热闹的目光：

　　“哪儿啊，变态在哪儿呢，快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