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卖给她了？”

　　阿努比斯的不爽让他直接凑到乐桓宁面前，捏住他的下巴，低声道：

　　“你不相信我，为什么不跟我说？”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建立这样的亲密关系，甚至从上城区出来以后，乐桓宁还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中找到相伴一生的爱人。

　　他看着自己倒映在那双幽绿色瞳孔中的脸，故意放软了语气：

　　“就是因为相信你，才觉得你一定能保护我的。”

　　乐老板何时用这样的声音跟他撒过娇？

　　阿努比斯瞬间觉得自己捏着他的那只手背叛了中枢内的意志，强行将乐桓宁拉到面前，盯着他冰川似的瞳孔，轻轻地吻了上去。

　　乐桓宁微微一怔，在他离开的那刻，下意识眨了眨眼。

　　“你这个人真是……”

　　真是什么呢？

　　阿努比斯无奈地叹了口气，仰头坐回了沙发上。

　　“怎么别人家的老婆那么听话，我老婆就天天研究遇见死神的108种方式呢？”

　　“也许是因为我很想念死神先生？”

　　乐桓宁轻轻笑了一声，中枢内仿佛燃起了一团火，一路烧过寒冷的冰川，留下了温润如镜的湖泊。

　　阿努比斯话音一滞，倏然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手臂中。

　　“怎么了，这就害羞了？”

　　乐桓宁坐到阿努比斯身边，食指勾住了他的袖口：“你这也太容易……！”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阿努比斯一个翻身，猛然将他按在了沙发上。

　　“等等，你别……”

　　阿努比斯近在咫尺地看着他，低声说：

　　“这里还有未成年，说话注意一点。”

　　早就被遗忘在旁边的未成年看见主人遭遇危险，立马撒开轮子冲了过来。阿努比斯一只手抵住阿尔法圆滚滚的脑袋，笑眯眯地转头说：

　　“成年人的世界，请未成年自动找个墙角待着。”

　　阿尔法拗不过阿努比斯的力气，只好乖乖缩着脑袋，继续回墙角长蘑菇。

　　趁他看不见的这个机会，乐桓宁飞快地拽住阿努比斯的衣领，抬起身子，蜻蜓点水般从他的嘴角划过。

　　阿努比斯愕然地睁大眼，任凭乐桓宁一矮身，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去。

　　遭了，被反调戏了。

　　阿努比斯半个身子依旧撑在沙发上，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见乐桓宁走回卧室，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十点一到，雷奇诺公爵家的千金准时登临万事屋，小机器人幽怨地打开大门，对上了少女平静中带着点好奇的目光。

　　“万事屋居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少女的目光盯得阿尔法一个寒噤，瑟缩着往后退了几步，大眼灯滴溜溜一转，看向了沙发上的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被老婆排挤，正孤零零地坐在那儿，望着窗台上的绿萝发呆。

　　“警官先生，早上好，没想到我来万事屋第一个看见的居然是你。”

　　阿努比斯转过头，淡定地说道：“不是第一个，是第二个，那是我儿子。”

　　刚才还企图殴打老父亲的不孝子害怕地躲在沙发后面，大眼灯从边上露出来，好奇地盯着她看。

　　“警官先生的儿子居然这么别致，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菲丽·雷奇诺毫不见外地坐在阿努比斯对面，温柔地笑道：

　　“乐老板去哪儿了？我想和他谈谈。”

　　少女话音刚落，旁边的卧室门缓缓从内侧打开，乐桓宁穿着一件领口绣着金边的黑衬衫，朝来客点了点头，沉稳地坐在阿努比斯旁边。

　　少女微微一怔，赞叹道：“不愧是造物主的绝技，要是哪天万事屋开不下去了，乐老板大可往博物馆门前一站，光门票钱就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有道理啊，似乎是条发家致富的好路子！

　　眼看乐桓宁有渐渐心动的趋势，阿努比斯立马轻咳一声，强行转移了话题：

　　“菲丽小姐，你这次前来，应该不是为了给乐老板指点迷津的吧。”

　　少女拖延许久，就是想等警官先生离开，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她蹙起眉，不悦地说道：

　　“万事屋的委托还需要第三方见证人吗？”

　　那自然是不用的，万事屋会保护每一位顾客的隐私，这一点和馥郁香薰店不谋而合。

　　“您误会了，我不是见证人，我是他的家属，家——属——菲丽小姐，您谈过恋爱吗？”

　　菲丽·雷奇诺：“……”

　　找家属也不该找这样一个神经病吧。

　　坐在旁边的乐桓宁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伸手将阿努比斯推开，笑着说：

　　“菲丽小姐，事出有因，我想您可以理解。毕竟另一个分支作恶多端，尤其最近，严重影响到位神教的声誉，作为教徒，您也看不惯这种行为，我说的对吗？”

　　否则就不会来主动提供情报了。

　　菲丽·雷奇诺就像支娇养惯了的花，被乐桓宁三两句戳中了心事，喟叹道：

　　“他们私底下干什么，我不感兴趣，但我的确不希望一只老鼠坏了一锅粥，虽然这锅粥也不见得多好喝。”

　　乐桓宁的中枢“叮咚”一声响，收到了菲丽小姐发来的邮件。

　　“你想要的名单我给你了，至于代码，我需要你先帮我完成一件事，毕竟买卖是相互的，我也不能吃亏。”

　　乐桓宁打开邮件一看，买过那瓶熏香的共有三个人，范围很小，足够锁定目标。

　　乐桓宁笑着推开了再次凑上来的阿努比斯，说道：

　　“那是自然，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万事屋一定尽力满足。”

　　无论私人委托还是答应对方的要求，交易过程中难免存在风险，但是用万事屋的名义就不同了，万事屋与警察局合作，所有合同都能得到保障——保障对方权益的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

　　乐桓宁故意这么说，就是想让菲丽小姐收敛点，不要提出什么违法犯罪的要求。

　　菲丽·雷奇诺轻笑一声，缓缓道：“乐老板，跟你打交道真的很有意思。其实我的要求不难，只要你帮我修复一个程序就好。”

　　程序，什么程序？

　　菲丽·雷奇诺发来了一个压缩包，乐桓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段残缺不全的代码。

　　“我家宠物不知怎么了，最近变得有点奇怪，我找人来看，他们说它感染了一种病毒，很难治，听说你以前帮一个小女孩治过类似的病症，如果可以的话，这就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又是宠物……

　　乐桓宁快对“宠物”这个词PTSD了，他想到光秃秃的小布偶，又抬眼看着这名位神教信徒，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应该没有对你的宠物动过什么手脚吧？”

　　“你想什么呢，宠物就是用来宠的，我喜欢它都来不及，难道还用它来做实验吗？”

　　看来邪/教干出来的事，这位公爵千金也有所耳闻。

　　乐桓宁重新审视着这段代码——很奇怪，菲丽小姐发过来的代码非常复杂，又不像小布偶程序中的那样杂乱无章，一看就被病毒侵蚀过，这些代码是有规律的，可以在中枢内正常运行。

　　但是它又不像宠物该有的代码——这些代码的作用不止是接收命令与反馈，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冒昧地问一句，您家这是个什么宠物？”

　　菲丽·雷奇诺歪着头，一本正经地问道：“乐老板，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不愿回答，是一种逃避的手段，她不能撒谎，所以结论就是，这个答案需要隐瞒。

　　什么样的宠物是见不得人的？

　　乐桓宁蹙起眉，良久没有继续动作。菲丽·雷奇诺盯着他，半晌后不耐烦地说道：

　　“乐老板，看来你也不是诚心想要那段代码，既然这样，那我就告辞了。”

　　“等等！”

　　乐桓宁抬起眼，笑着说：“你之前说过，这个宠物的病比较复杂，说明你找来的人治不好它，但你却给我发来这样一个莫名奇妙的东西，是指望我从这点程序中看出它身上的病毒吗？”

　　听上去有些道理，但似乎又没有道理。

　　菲丽小姐沉吟片刻，笑着说：“如果你看不出来，说明你也没有传言中那么厉害，是我找错人了。”

　　这怎么还油盐不进了！

　　“行吧，那就慢走不送，菲丽小姐，虽然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更可惜的是，你家宠物的病恐怕没人能治了。”

　　菲丽小姐迈出大门的脚微微一顿，回头时带上了饶有兴趣的表情：

　　“乐老板，口舌之利固然爽快，但之后的路就很难走下去了。”

　　“那有什么的，大不了我换个地方，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了，总有另一个城市欢迎我，总不能说你们家出了这里以后依然可以只手遮天吧？”

　　乐桓宁的表情是认真的，他的想法也是认真的，阿努比斯轻笑一声，将他搂在怀里。

　　“对，没错，到时候位神教也好，中心AI也好，全都见鬼去吧！”

　　夫妻俩同仇敌忾的样子把菲丽小姐逗笑了，她从随身挎着的一只红色小皮包中拿出了一瓶熏香，轻轻放在乐桓宁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您上次看中的货，明早十点，我家车准时等在万事屋门前，希望您不要违约。”

　　象征着不详与死亡的气息眨眼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中，菲丽小姐转过身，在乐桓宁复杂的眼神中留下了一抹深红色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