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能睡得着啊！”
乐桓宁走过去坐到阿努比斯身边，低声道：“咱们自己往外逃是没可能了，要么等他找到望云，要么等人来救，你觉得哪种方法比较靠谱？”
“要是他三五年都找不到望云呢，咱们还能在这破地方一直待下去吗，不可能的。”
阿努比斯偷偷摸摸地凑到乐桓宁耳边，轻声道：“我有预感，今晚就会有人来救咱们。”
阿努比斯的声音一触即走，像是在耳边吹过的风，弄得乐桓宁一个激灵。
“反正现在也没事干，如果宝贝儿不介意的话……”
阿努比斯张开胳膊，等着自己的老婆投怀送抱。
“我猜这地方有监控，他们说不定正在哪个角落偷偷看着呢。”
“有监控怎么了，他们看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只要他们能看得下去。”
阿努比斯说来就来，他一把搂住乐桓宁，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宝贝儿，昨晚玩得不尽兴，今天我们继续。”
乐桓宁伸出食指，恰好抵在了他的鼻尖上：“下次给你补偿，今天我不想在别人面前表演。”
阿努比斯将脑袋凑在乐桓宁颈间，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着。”
他两只手用力地抱着乐桓宁，像是要将他死死揉进怀里。乐桓宁任他像个树袋熊一样裹着自己，头一偏，哄孩子似的在他脑袋上蹭了蹭。
而另一边，正在房间里看监控的查纳尔德冷着脸，生生将国王上面的另外半个十字架也掰了下来。
乐桓宁的目光穿过摄像头，正好与他短兵相接。
天慢慢黑了下来，阿努比斯依旧坐在床沿上，为乐桓宁守夜。
乐桓宁正趟在那张空无一物的大床上睡觉，似乎睡得很不踏实，偶尔能听到几声呓语，很轻，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AI也会做梦吗，当然不会了，即使变成仿生人，阿努比斯也没有进化出这项功能。
他很早就知道乐桓宁不同凡响——不是因为他是城里的第一个仿生人，而是他本身就不同凡响。
他不像一个AI，确切地来说，他的思维很活跃，大部分问题到了他手中，几乎没有解决不了的，他总能找到一个出人意料的突破点。
当然，最大的可疑之处还在于中心AI对他的关注。
阿努比斯回头看着乐桓宁平静中透着一丝不安的睡相，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来这儿，你想得到什么？”
“你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吗？”
睡梦中的乐桓宁不会回答他的话，阿努比斯又凑近了一些，看样子想亲他。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锁开了，一个大脑袋从张开的门缝里探进来，看向了坐在床上的阿努比斯：“你们果然在这儿！”
大脑袋回头看了眼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的行踪，这才偷偷摸摸钻进来，掂着脚走到床边：
“他们说大老板留你们做客，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没走。这是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把你们扣下啊？”
“可能更年期到了吧。”
阿努比斯推了推床上的乐桓宁：“宝贝儿，醒醒，援兵来了。”
乐桓宁嗫嚅几声，缓缓睁开了眼——他梦到自己和阿尔法打了一架，阿尔法这小混蛋不喜欢阿努比斯，把他关在了门外，结果阿努比斯一激动，一脚踹坏了他家的门锁，乐桓宁怒火中烧，干脆一手一个打包扔出了家门。
“谁，谁来了？”
乐桓宁的神智连同中枢一块处于重启状态，他下意识看了眼床边的两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雷诺厂长？”
“天呐，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睡得着啊，赶紧的，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走。”
“走？”
乐桓宁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别人的阶下囚呢。
“雷诺先生，你怎么进来的，外面那些人不管吗？”
“他们一到晚上就跟着大老板回去了，只派两个人在这儿盯着。我只能趁这会儿功夫过来救你们，咱们走的时候小声点，他们应该发现不了。”
这也太……随意了吧。
乐桓宁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狐疑，然而阿努比斯却笃定地说道：“没关系，雷诺先生是自己人。”
自己人？
“我知道你们那份文件是假的，瑞德尔家伪造的是吧？看来中心AI已经打算出手整治他了，我不管你们到底是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早就受够那人的鸟气了！”
这是有多大的怨气啊，宁愿救两个不认识的人也要铲掉他。
“今天我救你们出去，回头你们跟中心AI说，这厂长我不当了，爱找谁找谁，老子要辞职！”
乐桓宁：“……”
乐桓宁：“那您自己怎么不打报告？”
“我打了啊，打了几十遍了，中心AI就是不同意。就算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吧，这就有点太过分了啊！”
眼看雷诺厂长愈发地义愤填膺，乐桓宁怕他把保安招过来，赶紧安抚道：
“行行行，知道了，辞，咱明天就辞！”
还以为他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隐忍高手，如今看来只是没找到发泄口而已，该爆发还得爆发，毕竟是个人都受不了查纳尔德那个神经病。
“他们现在正在休息室打牌，休息室就在这层楼的另一边，咱们就当自己是耗子，走路的时候别出声，知道了吗？”
乐桓宁：“……”
好，乐桓宁明天就把耗子写在自己的身份证上。
乐桓宁从床上下来，和阿努比斯一起跟在雷诺身后，做贼似的走出这个房间。
外面果然没人，别说人，除了他们这三只耗子，连个会动的都没有。走廊上一片寂静，而乐桓宁白天感受到的那股阴风到了晚上似乎更加猖獗，卷起外面的寒意在他身边徘徊。
这栋楼走廊很长，左右两侧都是房间，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让乐桓宁无端想起曾经去过的乐园——那个名为体验贵族生活，实际上是把下城区居民骗进来杀的零件倒卖基地。
零件倒卖，没有顾客的机械五号厂，下城区……
乐桓宁突然站住脚，怔怔地看着走在前面的雷诺厂长。
雷诺察觉到乐桓宁的异常，回头问道：“怎么了，这还没出去呢。”
“雷诺先生，我想问一下，这栋楼原来是干什么用的？”
雷诺厂长站在那儿，脸上尽是夜视功能留下的绿光，看起来青面獠牙，就像半夜里出门作祟的厉鬼。
“干什么用的？这里本来是员工宿舍，后来厂里实在没什么生意，员工都遣散了，这栋楼空下来以后被大老板包下来当办公室，怎么，有什么问题？”
“办公室啊……”
乐桓宁的目光飘向旁边紧闭的房门，低声说：“我能进去看一眼吗？”
“现在？”
雷诺厂长蹙起眉，轻声道：“非要现在进去看吗，等会儿他们出来可就走不了了。”
“没关系，他们现在没出来，一会儿也不会出来的。”
雷诺双眼一眯，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就进去看看而已，您不要紧张。”
乐桓宁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到了离他最近的那扇门前，伸手一推，没推开。
“这些房间平常没有人用，都是锁着的，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乐桓宁迅速打开自己的后台，不到五秒钟破开了眼前的电子锁。
雷诺傻眼了，他怔怔地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出现了一条缝，随后那缝越来越大，乐桓宁回过头，礼貌地说了一句：
“打扰了。”
乐桓宁的身影随着这句话一起消失在门缝后面。
“越想隐瞒什么，就越瞒不住什么，雷诺厂长，你是该涨涨教训了。”
阿努比斯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在雷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闪身追上了乐桓宁。
门后比外面还黑，乐桓宁刚走进去，迎面就看到了和乐园地下一模一样的，垃圾一般的零件堆。
他似乎早有准备，回过头，对追上来的阿努比斯说：
“机械五号厂长期以来没有生意，是因为下城区居民根本买不起这里的零件，所以他们另辟蹊径，与乐园合作，以倒卖其他机器人的零件为生，是这样吗？”
阿努比斯没有说话，以沉默认同了他的观点。
“之前你问我，‘中心AI会这么放着不管吗’，就是为了提醒我，这里面的生意不干净，只是我当时没有领会你的意思。”
乐桓宁再次回头，看着脚下的这堆零件，冷声道：“只要业绩达标，中心AI当然不管，那么这个业绩到底是怎么完成的呢？雷诺厂长在这里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吧。”
雷诺在阿努比斯身后走了进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乐桓宁，低声道：“我以为你们这趟只是过来找他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是和你没关系，因为我本来不知道这件事。”
乐桓宁勾起唇角，那表情中没有半点笑意，看得人脊背发凉：“如果不是我去过光华乐园的话。”
“你去过光华乐园？”
雷诺冷笑一声，伸手搓了搓自己的下巴：“那就麻烦了，你们这趟确实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