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桓宁的表情实在有点过于轻浮，露希尔眯起眼，沉声道：
“乐老板，你对我的话有意见？”
“不敢，只是觉得AI信教这种事有些不可思议。”
“即使是在人类科技高速发展的中后期，宗教依然是社会体系中不可取代的一部分，它的意义已经不止于迷信，我想乐老板你应该清楚。”
早期的宗教信仰更趋近于思想统治，尤其是在政教合一的国度中，宗教代表的神权甚至能超越皇权，成为人类思想的基石。但当科技飞速发展以后，宗教大多变成了一种心里依托，更多人抱着一种“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心态，令宗教的影响力日渐衰微。
那么AI作为科技诞生的产物，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创立宗教的呢？
“好吧，既然你觉得这里和狂热的宗教有关，那么这个宗教又有什么特征呢？”
这问题合情合理，露希尔想要合作，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她思考片刻后，回答道：
“‘莲花’与‘月牙’是这个教派最明显的特征，他们认为莲花象征极乐，而月牙代表俗世，极乐必定超越俗世，只有经历了俗世的苦难，才能到达极乐的彼端。”
乐桓宁：“……”
这说辞怎么听上去那么耳熟。
他不管这是否为佛教传下来的不完全体，当务之急是，他见过这个图案！
“你说的这玩意儿，不会就是挂在灯下的那东西吧……”
露希尔既然是来做调查的，那附近的东西肯定都被她搜遍了。
乐桓宁抱着半凑巧半怀疑地态度看着她，果不其然，露希尔点了点头。
乐桓宁突然觉得一阵牙疼。
“你调查的宗教正好在这栋建筑里安了个据点，而这栋建筑又正好在举行一个丧心病狂的游戏。我想问一下，像我这种无辜卷进来的人事后可以索取精神补偿吗？”
也许乐老板的脑回路实在卓尔不群，露希尔愣了片刻，居然被他顺着弯儿带跑了：
“你想要什么补偿？”
“当然是积分了，实物我也没意见，比如一家上城区的店面。”
都到这时候了，乐桓宁居然还能狮子大开口，露希尔不知道该佩服他心态好，还是这人单纯就是个缺心眼。
“想要积分补偿，就等你活下来再说吧。乐老板，我从来不许人空头支票。”
不是个随口画大饼的主，看来她确实比自己想象中厉害。
乐桓宁点了点头，在露希尔的示意下回到了那三人面前——这三个人中，除了她的朋友，另外两个应该是对宗教完全不知情的，他们和乐桓宁一样，都是意外卷入这场游戏的倒霉玩家。
“我们刚掉下来，前面的路还没有探过，接下来，就要麻烦乐老板同行了。”
乐桓宁有拒绝的权利吗？
这条通道果然和上面一样，墙体是用老式的青砖砌成的，墙上有灯，一条路看不到首尾，只能无止境地向前走——想必他之前在监控中看到的，并非是他与埃尔讯和阿努比斯走过的那个，而是这条掉下来之后意外开启的全新通路。
“关于你调查的东西，还有更多的信息吗？”
乐桓宁虽然没有明确说出“宗教”二字，但想来该听懂的人都能听懂。
露希尔点点头，沉声道：“我们虽然不知道背后的主谋是谁，但其中有几名成员却是我们见过的，他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所以并不能用外表进行区分，除非在某些特定的场景下……”
对于宗教来说，最特殊的应该就是对信仰的崇拜。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说，即使他们之间真有叛徒，恐怕正常情况下也很难露出马脚。
通道尽头是一条向右的路，没有分岔，众人只能沿着唯一的方向前行。乐桓宁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他掉下来的距离很长，粗略估计已经超过了往上爬的层数，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有一个巨大的邪/教就隐藏在这座酒吧的正下方！
难道这么长时间里从来就没有人发现过？
乐桓宁正想得出神，差点一头撞在前面的人身上。
眼前就是露希尔那位战战兢兢的朋友，此刻她突然停下脚，略有犹疑地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他。
“乐老板，我知道你是万事屋的乐老板对吗？”
这位朋友的声音很小，像是怕前面的人听见似的，说起话来还有点扭捏。
乐桓宁不知道她们又搞什么幺蛾子，后退一步，双眼警惕地看着她。
“对，没错，怎么了？”
露希尔和另外两名队友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他们正在专心探索，无暇顾及这边隐秘的对话。
“本来这次出门，我只是想和她在街上散散心的，但她突然接到一个通讯，所以我……”
露希尔的这名朋友，乐桓宁其实并不了解。她就像露希尔的一个陪衬，是埃尔讯打听线索时的一个小插曲，也是游戏开始后始终跟在女主角身后的小尾巴。
她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即使到现在，她也在下意识追随露希尔的情绪，完全没有提出任何主张。
这么说来，乐桓宁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对方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坚定地看向乐桓宁。
“乐老板，我听说万事屋可以委托任何事情，那我能委托你带我出去吗？”
这项委托有点强人所难，乐桓宁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逃脱，再带个拖后腿的，恐怕会直接翻车。
眼见乐桓宁露出为难之色，对方立马打开后台，转给他十万积分。
好家伙，原来是个富二代！
乐桓宁一直对富二代和关系户有极强的抵触情绪，他冷冷地将积分送回去，低声道：
“这位小姐，委托是要走流程的，我从不接私活，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乐桓宁走得很决绝，对方瞬间抓住他的胳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你是不是嫌少，我可以再加的，我……”
乐桓宁抬手打断她的话：“小姐，你看我长得像超人吗？”
超人已经和旧时的长辫一样，早就成为过时的产物了，可惜乐桓宁受出生年代所限，脑子里还带着一股陈年腐朽的霉味，听得对面这小姑娘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
“超人是什么？”
乐桓宁突然觉得心很累。
“没什么，小姐，如果是我那位朋友在场，把大家救出去还有点希望，但现在就我一个，如果我不死，那我一定给那群赛博大神们上柱香，就是多带一个人可能够呛。”
这回她听懂了，乐桓宁正在穷尽毕生所学委婉地拒绝她。
她黯淡地低下头，声音快比已经灭绝的蚊子还轻了。
“如果真没法活着出去，什么头啊手啊，或者中枢处理器，随便哪个带出去给我爸妈都行……”
乐桓宁：“……”
听上去越来越惊悚了！
“我就是想告诉他们我在哪，让他们不要担心。这么多天了，他们肯定也在找我。”
可你将自己的一部分带回去，他们不是会更担心吗？
乐桓宁不知道富二代的脑回路是不是都这样与众不同，但既然没有“活着”这项硬性条件，其他的部分也能勉强答应。
“哎，你们在干嘛呢！”
远处已经传来了露希尔的催促声，这名小姑娘立马焦急地看着乐桓宁，仿佛他不答应的话就要当场撞死。
乐桓宁凑到小姑娘耳边，勉为其难地说道：
“私人委托的要价是很高的，你得向我递交委托书才行，不过这次情况特殊，流程可能来不及走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小姑娘转过头，正好对上了乐桓宁那双寒如冰川的眼。
“不要擅自作死，听明白了吗？”
零件带回去固然轻松，可乐桓宁也容易半夜做噩梦——且不说他还有没有做梦这项功能，但惊悚的感觉会始终徘徊在他的脑海中，时不时蹦出来吓人一跳。
小姑娘或许被乐桓宁冷冰冰的表情吓到了，怔怔地点了点头，快要断气似的说：
“好，我，我知道了。”
露希尔走到他俩身边，看到自己朋友脸上那受惊的表情，立马狐疑地转向乐桓宁。
“乐老板，我把你当正人君子，你该不会有什么不轨之心吧。”
乐桓宁起先没理解这话的意思，片刻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差点一蹦三尺高。
“等等，说什么呢，我告诉你不许造谣啊！”
露希尔满不信任地看着他，发出了一声嗤笑。
“既然乐老板没这个心思，那我就放心了。还是说，乐老板其实不喜欢女的？”
乐桓宁：“……”
她是怎么从“没心思”这句话跳到下一个问题的？
这中间有什么逻辑吗！
乐桓宁的七窍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功能，到现在已经不会生烟了，但不妨碍他把这个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致。
“之前我就好奇，你和那位警官走得那么近，看起来好像很熟的样子，是不是……”
露希尔明明只是拿他打趣，可乐桓宁不知道为什么做贼心虚，竟生出一种自己的心脏被人扒开，血淋淋地展现在人前的错觉。
他阴沉着脸，不悦地说：“露希尔小姐，说话要慎重，否则我们的联盟可能要就此解散了。”
敢拿老子开涮，自己一个人单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