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死死地盯着乐桓宁，似乎对他口中的这句话充满质疑：
“看不出来，乐老板居然还是金钱的信徒。”
金钱的信徒是必然的，除非你敢拍着胸脯说我对钱这玩意儿没兴趣。
不过看他家这富丽堂皇的摆设，想必对金钱的信仰只多不少。
“没想到瑞德尔爵士对别人的爱好这么感兴趣。”
乐桓宁礼貌地呛了他一句，随后在露希尔刮目相看的眼神中坐了下来。
可惜瑞德尔爵士和某位警官如出一辙，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感慨道：
“小美人儿，我是在担心你，仿生人这么珍贵的品种要是折在这儿，未免也太可惜了。”
乐桓宁麻木地看着他：“多谢关心，要是您的眼神能再正常点就更好了。”
瑞德尔爵士的目光冰冷而乏味，仿佛注视着一件空洞的展览品。他苦笑一声，说道：
“非常抱歉，我习惯用价值衡量一个人的生命，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谅不了一点，乐桓宁只想赶紧远离这个神经病。
“我当然会为你们提供援助，但是按照约定，我也可以在必要时切断联系，保全自我，这是秘管局减少牺牲的手段，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介意吧。”
露希尔点点头，十分赞同地说道：“当然不介意，我甚至怀疑，就算没有危险，你也会夹着尾巴提前逃跑。”
瑞德尔爵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露希尔小姐，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我们一家擅长取舍，如何能在群狼环伺的世界中延续上百年？”
到最后，他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乐桓宁身上。
“但你，乐老板，你身份独特，相信不止是中心AI，就算对他们，也是独一无二的。”
瑞德尔爵士阴冷的笑容细细密密地扎入了仿生人脆弱的皮肤中，乐桓宁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不怀好意的毒蛇盯住了，他眯起眼，冷冷地说：
“你总是称呼那群人为‘他们’，似乎从没有提过‘邪/教’二字。”
瑞德尔爵士满不在乎地转过头，淡淡道：“‘邪/教’嘛，不过是一群站在制高点的正义之士为离经叛道之人打下的烙印，到头来，又有几个人真正地了解他们呢？”
乐桓宁：“嗯？看来瑞德尔爵士想为他们打抱不平了？”
做着追求欲望的大梦随意践踏生命，乐桓宁实在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值得理解的必要。
“那倒不是，说到底我也是秘管局的一员，乐老板可不能给人乱扣帽子。”
瑞德尔爵士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若不是受到合金身躯所限，这一瞥堪称眼带桃花，蕴含着不清不楚的意味。
比死神会撩，但也比死神更冷漠。
露希尔轻笑一声，神色中带着微微的倦懒：
“不称他们为‘邪/教’，是因为他们有个更加正式的名称，我说的对吗，位神教的忠实信徒，爵士大人。”
瑞德尔爵士：“你这样让我像个叛徒，露希尔小姐。”
邪/教其实就是整个城区最大的宗教——位神教。
难道乐桓宁之前当真一无所知吗？不，不是的，从他听见望云介绍那栋别样的祖宅开始，乐桓宁心中就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这颗种子渐渐发芽，到如今终于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为什么逃生游戏有那么多贵客参加？为什么邪/教潜伏这么多年，却依然没有被其他势力一网打尽？
“当然了，我们口中的位神教是一个大的整体，里面还包含很多不同的分支。比如说，中城区大部分人追随的不过是位神教当中的小鱼小虾，随便学了点东西就敢拿出来卖弄。这种人，永远都上不了台面。”
瑞德尔爵士下嘴毫不留情，将与他同样信仰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然，还有些人喜欢曲解教义，用自以为是的观点做着恶心的事，到头来，他口中的神只会把他当成一个偏执的废物，是不是很有意思？”
乐桓宁：“……”
要是望云听到你这番高论，免不了要把你喂给那个奇怪的“大脑”。
露希尔：“乐老板，你不用听他废话，这种人出生的时候多半中病毒了，中枢里塞的全是垃圾。”
乐桓宁：“……”
啊，秘管局的氛围真是太友好了。
瑞德尔爵士：“这样，我也不跟你们闲聊了，接下来我还要参加一个舞会。麦德，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不愧是纸醉金迷的上城区，缺少了生存的烦恼之后，剩下的就是寻欢作乐。
要是阿努比斯站在这儿，指不定会蹦出什么阴阳怪气的词。
“二位，请随我来。”
之前一直站在瑞德尔爵士身后的那名管家来到了乐桓宁和露希尔面前，客客气气地伸手为他们引路。
乐桓宁看向了露希尔，对方耸耸肩，说道：“虽然他只负责提供身份，但不得不说，他伪造的身份的确牢不可破。”
这么厉害，还能黑进中心AI不成？
可惜乐桓宁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对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想什么呢，他不过是获得了中心AI的授意罢了，反正是为秘管局办事，中心AI总得为自己的成员提供一些方便。”
“既然如此，那名少女又为什么会暴露呢？”
露希尔缓缓叹了口气，点评道：“身份是卧底行动最基本的条件，但在身份之后，能力、性格，一切的一切都会影响最终结果，有身份不意味着全能，但没有身份，你连门槛都进不去。”
露希尔一转眼，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她虽然踏过了门槛，却又被门槛绊了一跤，多可惜啊。”
秘管局的成员之间很难产生共情，看来是他们内部特有的毛病。
“好了，言尽于此，你可以相信他。毕竟这人再怎么离谱，中枢内也写满了对秘管局的忠诚。”
啊，口嫌体正直的那类啊。
可惜乐桓宁最害怕这种类型，不管在哪儿，碰到此种人物都需要躲着走。
乐桓宁与露希尔跟在麦德管家身后，穿过老宅中富丽堂皇的通道，站在了一扇不起眼的房门前。
“二位需要的衣服都在里面，你们可以自行进去挑选。”
麦德为他们打开房门，随后自觉地站在门口，像一个没有进化完全的迎宾机器人。
乐桓宁与露希尔走进房中，瞬间被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看花了眼。
长的，短的，华贵的礼服，漏洞的衬衫，大人小孩的全都有，几乎囊括了三教九流的所有服饰，简直就像一个cosplay收藏家。
乐桓宁倒抽一口凉气，顺手捡起一件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青蛙装，喃喃道：
“这也太复古了吧。”
“有些衣服确实没什么必要，我认为他还是趁早扔掉的好。”
露希尔从衣柜里挑挑拣拣，挑出了一件白色的长裙。
乐桓宁随便瞟了一眼，开口道：“太素了吧？”
“你以为上城区这些人是瑞德尔那个土老帽，都喜欢穿金戴银的吗？对他们来说，越朴素的越高贵。”
是是是，越朴素的越高贵，大道至简，最后的归宿都是阴间。
露希尔立刻看到了乐桓宁脸上那点扭曲的怀疑，她冷笑一声，掏出了里面的标签。
“看到上面的牌子了吗？时花，上城区三百年的老店，一件衣服顶你万事屋一年的收入，也就只有他家这种有钱没地方烧的才喜欢搞这种东西。”
乐桓宁：“哇哦，看来上城区的贵族大人们还挺亲民，之前我家楼下饮品店里的小姑娘穿的就是这种裙子。”
露希尔不屑地“切”了一声：“没品味，挑你自己的破烂去吧。”
在偌大的柜子里挑衣服，总有种奇迹仿生人环游世界的感觉。乐桓宁扒拉了几件都觉得样式平平，尤其在瑞德尔爵士惨无人道的审美下，多数衣服都像舞动着翅膀的花蝴蝶，骚气中带着一丝微妙的不正经。
就像阿努比斯一样。
乐桓宁立马摇摇头，这种时候怎么想到他了，难道他的交际圈里就没有别的花蝴蝶了吗？
还真没有。
乐桓宁不知道是在为自己悲哀，还是为认识一个性格如此恶劣的警官先生感到悲哀。
“算了，就它吧。”
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就像他大学时穿的那样，带着那个年纪独有的青涩。
但是和过去相比，他似乎一下老了上千岁。
“真是不吉利的想法啊。”
乐桓宁念叨着。
“我可一点都不想万寿无疆。”
一男一女是注定不能在同一个房间里换衣服的，露希尔发挥了她秘管局成员独有的攻击优势，将乐桓宁一脚踹出了门。
“不好意思啊管家先生，里面可能有点不方便。”
麦德管家瞬间了解情况，微微鞠了一躬，对乐桓宁说：“是我考虑不周，乐先生，您这边请。”
麦德管家将他带到了另一个房间中。和挑衣服的那个地方不同，这里似乎是个储藏间，周围还堆着许多杂物。
“不好意思乐先生，爵士大人不喜欢与秘管局的人有太多交集，我只能暂时将你安排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