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费德尔先生与邪/教有关，那他和那位邻居的相识就不是巧合。”
恐怕两人志同道合，将邪/教的计划放在了一只小小的电子宠物身上。
可它只是一只猫，它并不明白所谓的计划是什么。
“你们说，我主人是……故意让我逃跑的？”
让它逃跑，再把它抓回来，目的是什么啊？就为了让它掉一圈毛，变成一只小秃猫吗？
自打知道费德尔先生不凡的身份以后，乐桓宁就迅速进入了思考模式：
“现在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你的逃跑是他和那名机械厂员工故意而为之，为了测试你身上这段代码的效果，还有一种，你的逃跑是个意外。”
不管哪种，都需要他这个万事屋老板接受委托，将猫给他带回去。
“那么这段代码，就是邪/教最近在研究的东西。它是什么，如果放在机器人身上会怎样？”
屋里的女人和小孩已经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了，女人伸出手，打断了他的发言：
“你说的那什么邪/教……”
“没什么，这是我们警察局的任务，和您与您的家人无关，请不要担心。”
阿努比斯看了眼深思熟虑的乐桓宁，说道：“这样，猫先留在这儿，有问题我们再来拜访。”
鉴于一只被邪/教做过手脚的猫或许潜藏着诸多危险，阿努比斯给同事发了条信息，说道：
“等会儿会有人在附近保护你们，至于你们的遭遇，我已经了解了，之后会去化工厂进行调查。”
女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瞬间将邪/教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你……你愿意帮我？”
“为人民服务本就是警察的天职，这点您放心，下次再遇到那种事，千万记得去举报，我绝对不会窝藏这种违法乱纪的同事。”
阿努比斯正气凛然的时候还别有一番风度，可惜他正义的时间太短，眨眼间就被嬉皮笑脸取代了：
“乐老板，您老请移驾吧？”
乐老板为自己刚刚产生了不一样的评价而感到羞耻，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了这间破旧的塑料棚。
如今，由一只猫衍生出来的调查方向有两个，第一个是费德尔先生本人，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正在家陪他的女儿，而另一个是那位机械四号厂的邻居，今天是工作日，她应该在厂里上班。
露希尔还在三号厂抢救中枢，他们无法通过此人联系秘管局，短时间内只能独立行动。
“怎么办呢？是先去找你那位雇主，还是去找那名叫‘望云’的员工？”
阿努比斯吹了声悠扬的口哨，表情看上去还挺轻松：“当然，我建议从员工入手，你早上刚去过雇主家，这么快就折回去，人家肯定立马就能猜到你的想法。”
确实，现在去找费德尔先生有些冒险，除非将猫一起带回去，让小布偶作为卧底借机盘问——可这样一来，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小猫就再也没机会了。
“嗯，我同意，而且我们还有一个人需要调查，你那位离职的同事，记得吗？”
邪/教徒有这么长的手，能直接伸到警察局去？乐桓宁不信，相比AI出厂时的程序设定，他认为那段神秘的代码更加可疑。
会不会，有某种程序，能像改变电子宠物的性格那样，直接作用于机器人？
真有这样的可能吗？
阿努比斯沉吟片刻，四平八稳地点下了脑袋：
“你说的对，也许这人会成为一个重要的切入点，而且从警局开始查，顺腾摸瓜，说不定还能摸到邪/教的源头。”
虽然这是秘管局的工作，但阿努比斯不介意履历上多一份功劳。
“好，那我去找望云，你去调查你那位前同事，怎么样？”
阿努比斯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不好吧，乐老板，直面邪/教徒可是一项很危险的任务。”
“危险吗？我倒不这么觉得，不是还有警察叔叔吗？”
乐桓宁勾起唇，冰川似的瞳孔中化出了一汪柔弱无骨的水，带着跳动的波澜荡进了阿努比斯的中枢。
“警察叔叔，你会及时来救我吧？”
阿努比斯的中枢快要被这汪春水淹短路了，他张张嘴，头一次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
“乐老板，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望着彼此，这一次，阿努比斯终于开窍了，他叹了口气，沉声道：
“万事小心。”
万事小心。
一句朴实无华的叮嘱，不是“祝你顺利”，也不是“旗开得胜”，而是实实在在地落到了乐桓宁本人身上。
乐桓宁点了点头，笑着说：“你也是。”
两个人在小布偶新家前面的街角处就此分开，乐桓宁转过身，毅然决然地走向了机械四号厂。
机械四号厂，位于中城区西侧，靠近上城区检测门的位置。由于其地理环境优越，接待的客户不止中城区的有钱人，还包括一部分往来中城区与上城区的贵客。
一来到这儿，乐桓宁就感到不寒而栗——这地方大部分人都没见过乐老板，对仿生人的认知也停留在已经灭绝的稀有物种阶段，但凡来个能跑会跳的，都像大街上遇到恐龙一样惊悚。
虽然下城区也没有乐桓宁这等姿色的仿生人，但大部分机器人更关心自己的生存问题，乐老板与他们分隔两个世界，早就变成与己无关的贵重物品了。
唯独那些有点小钱，还有一点身份与地位的人，才会妄自垂涎漂亮的稀有物。
乐桓宁总感觉一些人的目光不怀好意——和阿努比斯那种欣赏中略微带着点占有欲的视线不同，他们更多的是一种充满恶意的品评。
品评猫，品评狗，品评长相平庸的人，品评这世上一切能品评的东西，乐桓宁在这样的品评中长大，他的人生是别人茶余饭后的一声叹息，随后又在新的话题中渐渐消散。
乐桓宁对这样的品评格外敏感，他低着头，轻轻苦笑一声。
“简直是一辈子逃离不了的噩梦，它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人类的欲望并非高贵的养料，而是堕入罪恶的开端。”
他迎着这样的目光，站在了机械四号厂门口。
四号厂的工作人员是一位穿着西装的机器人，机器人打扮得人模狗样，微笑地面对着每一位过往人群。这里有他曾经的客人，也有即将踏入这里的客人，作为一名合格的接待，他需要保持如沐春风的态度，尽可能让所有潜在客户留下深刻的印象。
乐桓宁作为从未踏足过的特殊顾客，一上来就被他看中了。
“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四号厂的待遇果然比三号厂好多了，那破地方一年到头鱼龙混杂，打架的断腿的走在路上被铁盆砸开缝的数不胜数，还有露希尔那种秘管局卧底，一过去就被强行送进了急救室。
中城区有身份没身份的全聚在那儿，把偌大的三号厂塞得满满当当，简直是没救了！
“你好，我是来找望云小姐的，之前她委托我办了件事，现在遇到点麻烦，希望您帮我联系一下。”
至于委托人和万事屋之间为什么没有联系方式，想必不是这位机器人应该考虑的重点。
他仔细打量着乐桓宁脸上那以假乱真的表情，片刻后，客气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一名叫‘望云’的员工。”
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乐桓宁不动声色地迎接着这位接待怀疑的目光，蹙起眉，继续将这出戏演得淋漓尽致：
“不是吗，她告诉我她是这里的员工，我以为她不会骗我的。”
“也许是您听错了，又或者……您知道的，机械四号厂的客人都有些身份，因此里面的员工也以在这里工作为荣。”
怎么，都是一群舔着骨头汪汪乱叫的工贼吗？
乐桓宁不好将心里的吐槽表现得太明显，他恰到好处地“啊”了一声，说道：“这样啊，看来这一单只能过几天再说了，如果望云小姐还记得我，希望她主动与我联系。”
乐桓宁最后那半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他装模作样地朝接待点了点头，没有留下来购买零件的意愿，直接转身离开了机械四号厂。
望云，望云，这一听就是个假名，但乐桓宁依然用这个假名过来找她，如果望云小姐看得见，想必已经在猜测乐桓宁的来历了。
打草惊蛇虽不可取，但引蛇出洞又变成了另一种策略。
“她大概多久才会和我联系呢？一天，两天？”
乐桓宁笑着摇了摇头。
“不，邪/教的事是机密，一旦发现自己的身份暴露，那她无论如何都迫切见到这位主动找她谈判的人，至于是投诚还是要挟……总之，不能放任对方成为某种不确定因素。”
乐桓宁站在望云的角度上认真分析了一番，靠在墙上，望着头顶湛蓝色的天，喃喃道。
“要是一切顺利，我就能拿到那段代码，分析出代码的具体作用。可是一名突然降临的邪神……”
“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