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老板，这边的冰凌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你去那边看看吧。”
乐桓宁扛着铁杆，远远望着头顶那个站在梯子上的人，喊道：“你们这冰凌还要打扫多长时间啊，今天能完工吗？”
对方穿着一件黑色的防寒服，手里拿着锤子，对着房屋上的冰凌一阵敲打。尖锐的冰凌掉在地上，喀拉一身，瞬间碎成了渣。
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乐桓宁，嗓门扯得震天响，吼得十里八村的人都能听见。
“不好说啊，人手太少了，那边的商铺还没人管呢，今天要是干不完，明天还得接着干！”
乐桓宁深深地吸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卑微的笑容：
“好，那我去那边的商铺看看吧，您接着干，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扛着铁杆，左右看了眼空荡荡的街道，落寞地离开这里，转身走向了斜对面。
这一切都得从阿努比斯那个混蛋说起。
自打乐桓宁解决了高恒科技的案件以后，阿努比斯就时不时想给他找点事做——万事屋挂靠警察局原本是件好事，但阿努比斯偏偏不肯让他舒舒服服地靠在那儿，今天这个活就是以城区服务的名义，由警察局直接向万事屋发起委托。
城区服务，说好听点是为了住在这儿的广大人民群众，说难听点就是警局想白嫖，给出的委托费只有一天的伙食，连外派人员埃尔讯的工资都没算在里面。
埃尔讯不愿意打这种白工，扯来扯去，最后派出乐桓宁代表万事屋参加这项义务劳动。
乐桓宁举着铁杆，站在商铺底下，一边咒骂那位万恶的罪魁祸首，一边艰难地捣着房屋下的冰凌。
不知怎的，昨日的老天爷突然抽风，给住在下面的所有人带来了一场天灾——凛冽的北风长驱直入，彻底刮走了夏日的余温，第二天一早，所有人的房檐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凌，悬挂在众人头顶，已经有三四个人被冰凌砸坏了头，正赶着去机械厂换零件呢。
乐桓宁捣了两下，头顶的冰凌啪一下掉在地上，发出了悦耳的脆响。他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冰渣，又转头去捣下一个。
干不完，根本干不完。
参加这次义务劳动的人少得可怜，当乐桓宁一早到达集合地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加上警局和政府派出的志愿者，一共30个人，要负责整个中城区的冰凌清理。且不说中城区占地面积如何广阔，光一条街的房子就够他干一早上的。
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在AI的世界里也没法消停。
眼看马上就到饭点了，乐桓宁刚清理完面前这家饮品店的房檐，站在里面的打工机器人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出来，给他送上了一杯温热的合成咖啡。
“小哥哥，那个，辛苦你了，你都干一早上了，累不累啊，要不要到我们店里坐坐？”
店员身上还穿着围裙，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乐桓宁是挺累的，在外面跑一早上，腰都快折了。他差点一口答应这个诱人的提议，无奈大任当前，对面还有个监工时刻盯着呢！
“咳，谢谢你的咖啡，坐坐就不用了，我还要为更多像你这样可爱的店家服务呢。”
乐桓宁哄人的时候嘴真甜，那店员立马被他哄得心花怒放，高高兴兴地回到柜台前，透过玻璃直直地看着他。
乐桓宁刚喝下一口咖啡，立马感觉身后射来几道凉凉的视线。
“哎，长得好看就是好啊，你看我们，在另一条街干了一早上，里面的商家全把我们当空气，一点福利都没有啊。”
在别的地方干活的人赶在饭点前过来集合了，正好有两个路过的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发出几声唏嘘。
“哎，当空气有什么不好的，没让你吃空气就不错了！”
另一个人在旁边附和了几句，随后哈哈哈笑了起来。乐桓宁听到这话，干脆扛着铁杆走过来，来到了那两个没事找事的人面前。
他看着这两人秃头秃脸的模样，点点头，评价道：“嗯，没想到你们还挺有自知之明，下次记得给商家们带一笔精神损失费。”
这两人明显没料到乐桓宁说话这么刚，其中一个一步上前，瞪着眼睛大喊：
“你说什么！”
乐桓宁丝毫没有退后的打算，他左手端着咖啡，右手扛着铁杆，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小混混：
“没想到您不但长得养胃，耳朵也不好使，就这还来参加义务劳动，不赶紧跟着那群伤患去机械厂换换脑子？”
耳朵不好使和换脑子之间有什么联系，这位混混大概是没工夫想的，他只知道自己肝阳上亢，奔腾的怒火马上就要从眼珠子里喷出来了。
“我操/你这个狗娘养的……”
“谁在我们警察的监管下大放厥词呢？”
那人一句话还没骂完，立马被一个更有压迫感的声音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从善如流地打了个弯，谄媚道：
“呦，警官啊，您怎么来了，今天局里不忙吗？”
阿努比斯看了眼现场的冲突双方，着重将目光落在了乐桓宁身上。
“忙是忙，但志愿劳动也是局里的重点建设项目，我得看看我们的志愿者干的怎么样。”
一共三十个人，还能干得怎么样，整个中城区三分之一的冰凌都没铲掉呢。
乐桓宁没好气地看着这位不靠谱的警官，嘀咕道：“要是警局肯出一半人手，我们都不至于干成这个鬼样子。”
乐桓宁声音不大，但依旧逃不过阿努比斯灵敏的接收器。他笑着看了眼乐桓宁手上的咖啡，低声说：
“我看这位志愿者似乎也没受什么委屈嘛。”
身后的两个小混混暗自笑成一团，乐桓宁被当众下了面子，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沉声道：
“不比警官先生，享受着温暖宜人的办公室，自然理解不了我们这些打工人的苦。”
阿努比斯却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既然是为人民服务，就不能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我把钱还给那位店员，这杯咖啡，就当是我请你的。”
没想到这位赛博朋克风的AI警官居然能说出这么根正苗红的话。
不过人家送都送了，再把钱还回去，是否有些不太好看。
乐桓宁打算跟这位不通世事的警官好好聊一聊人生哲学，结果对方垂着眼，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这个鳖孙，上当了！
乐桓宁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咖啡塞他手里，转身就往后走。
“哎，你干嘛去！”
乐桓宁手里扛着铁杆，就像古时候去河边钓鱼的隐士，既喜感又洒脱，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你今天的工资就值这两顿饭，走了可就没有了。”
洒脱的“隐士”一听，立马转身，步履如风地卷了回来。
“机械油我不喜欢，有什么别的可选吗？”
阿努比斯当着他的面喝了口咖啡，眨眨眼，回答道：“有啊，你想要什么？”
乐桓宁记得，这咖啡他是下过嘴的，下过嘴的东西他也喝，呸，真不要脸！
“什么都可以提吗，那我觉得这家咖啡还不错，再给我来一杯吧。”
身后的两个混混听见这话，立马凑上来，舔着脸说：“警官，我们想要……”
“有你们什么事啊，后面有机械油，我的同事专门送过来的，排队领吧。”
阿努比斯毫不留情地施展一波双标，直接劝退了两位吃力不讨好的选手。他们来回看着乐桓宁和这位警官，悻悻地笑了几声，赶紧夹着尾巴逃跑了。
只可惜乐桓宁已经在他那儿吃了足够的大亏，见阿努比斯将两人支走，立马提高警惕，危险地盯着他：
“你要干嘛？”
阿努比斯无辜地举起双手，手上还拿着咖啡，嘴角边沾着一圈棕色的浮沫。
“不是说好了喝咖啡吗，我请你，走啊。”
他就这么举着手，当着乐桓宁的面，大大方方地走进了饮品店里。
之前的店员还在，听见门口的动静，下意识喊了声“欢迎光临”，结果抬头一看，一个身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他们家咖啡。
店员内心顿时警铃大作，将自己一早上接到的订单详细在处理器中过了一遍，但又没找到做的不对的地方。
她提起自己的嘴角，十分小心地问道：“警官先生，我们这杯饮品……”
“哦，你们饮品做得不错，再给我来一杯。”
阿努比斯似乎想起了什么，举着的手缓缓移到唇边，当着店员的面喝了口手里的咖啡。
店员左思右想，硬是想不起来今天的顾客中还有这么引人注目的一位，她唯唯诺诺地点下头，疑惑地跑去完成手里的订单。
就在这时，一直被阿努比斯挡着的另外一个人进来了。
乐桓宁没看到警官先生当着店员的面作了什么妖，他走进店里以后，客气地对正在忙碌的店员打了声招呼：
“你好，又见面了。”
店员听见声音，惊悚地抬起头，目光在乐桓宁与阿努比斯的身上不停打量。
“你们，你们……”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我送你的咖啡在他手上，为什么他还刻意在我面前喝了一口？
店员很快在处理器中排演了一出大戏，她看见阿努比斯意味深长的目光，点点头，颇为怪异地说：
“你，你好，真巧啊，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