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这两天有没有看到一只猫啊？”
机械油店的老板打了个哈欠，无聊地摆摆手：“什么猫，没见过，小哥来份我们家新品尝尝呗。”
“大婶，这只猫见过吗？”
“哎呦，哪里来的丑猫啊，脏死了，没见过没见过。”
乐桓宁跑了附近的五条街区，从头徘徊到尾，始终一无所获，他叉着腰，无奈地靠在电线杆上：
“嘿，奇了怪了，这猫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晃，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
一只猫，一只毛掉成了斑秃，全身上下斑驳不堪的电子布偶猫，轻巧地从他面前跳了过去，落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乐桓宁：“……”
这猫真的会飞！
乐桓宁死死地盯着小布偶，十分友善地开口说：“喵~”
小布偶脚下一滑，慌不择路地从垃圾桶上滚下去，四只爪挥成了残影，眨眼间消失在前面的街角处。
乐桓宁眼皮一跳，登时跳起来大喊：“站住，不要跑！”
乐桓宁像一辆上了发条的小汽车，呜一下冲了出去。那布偶猫虽然是机械合成的产物，但行动力不可小觑，它在街头墙上几个起落，跑酷般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我的天，这猫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布偶猫不都是温顺良善的品种吗，这难道还是个基因变异的？”
虽然基因变异在这个时代已经无法发生了，但代码变异还是有可能的。
乐桓宁追在那猫的屁股后面，一脚踢翻了一只垃圾桶——垃圾桶里的不明漂浮物升上半空，挂在两栋楼中间晾晒的一件红色裤衩上。
红色裤衩的主人探出头，对着乐桓宁留下的尾气大声咆哮：
“瞎逼玩意儿，看我逮着你以后不让你去吃屎！”
“不让吃屎就对了，您留着自己吃吧！”
乐桓宁音传百里，左邻右舍的机器人们发出了响彻寰宇的笑声。
然而那布偶猫却不会因此停下自己的脚步，它夹着尾巴钻进一条狭窄的缝里，在缝隙中灰溜溜地前行。
乐桓宁苦于仿生人的体型太大，无法施展此类锁骨大法，只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墙壁的另一头。
就在这时，墙壁对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乐老板，你要抓这只猫是吗？”
乐桓宁：“？？？”
乐桓宁迷茫地站在原地，听着墙壁另一侧那耳熟到令人心里一咯噔的笑声，终于犹疑地问道：
“警官先生，您不是在调查汉森先生的案子吗，怎么还有空在街上抓猫？”
阿努比斯拎着布偶猫的后脖颈来到乐桓宁面前，将这差点成精的小东西交到了对方手上。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我以为乐老板经历了一连串风波后，少说也要休息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受下一项委托了。”
“万事屋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挣钱，大伙儿喝西北风去吗？”
虽然这个“老”很有可能指的是埃尔讯，但阿努比斯还是为乐老板的敬业感到惊讶。他打量着乐桓宁怀里的猫，咂咂嘴，品评道：
“看来这次雇主的任务是让你找猫，没想到万事屋也到接受这种委托的时候了。”
这人真不会说话！乐桓宁眉梢一挑，已经摆出了送客的架势：
“警官先生，您要是忙就先走吧，我跟这猫还要再聊聊。”
“是吗，那我就看着你们聊。”
乐桓宁：“……”
今天这人是赖上他了怎么着！
阿努比斯的脸上明显就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乐桓宁忍无可忍，耐着性子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警官先生，说实话，上次我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案发现场，虽说确实和这事没关系，但你多少不得避个嫌吗？”
阿努比斯吹了声口哨，靠在墙头上，笑着打量起乐桓宁的模样：
“都说和你没关系了，那我自然是相信的，不过你后来为什么又跑到那家酒吧去了？”
果然，这事是瞒不住的。
乐桓宁阴沉着脸，淡淡道：“不止你一个人对邪/教感兴趣，警官先生，我员工的女朋友也牵涉其中。”
“嗯，员工的女朋友，看来你还挺热心的。”
阿努比斯不知信了没信，伸手揪住了那只布偶猫的毛：
“这猫都成这样了，原主人家真的没有虐待它吗？”
乐桓宁微微一怔，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当初接受委托的时候没想过这些，如果……如果那家人有问题，我应该会推掉委托。”
推掉委托肯定不是没有代价的，那样万事屋岂不是无法无天了，想必万事屋原本就经济危机，这一退单，还不知要赔偿多少违约金。
“你说，一只程序设定好的猫，主人再怎么奇怪也应该受着，怎么会突然逃跑呢？”
乐桓宁听出了他话里的真意，反问道：“你是说……”
“你不想知道它要去哪儿吗？”
乐桓宁低头瞧了瞧怀里的布偶猫——这猫乍一看确实可怜，浑身上下没几块好毛，有毛的地方也脏兮兮的，像在泥巴里洗了个澡，他蹙起眉，忽然想到些什么：
“这猫，有点像下水道里钻出来的。”
“谁知道呢，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
他就知道，这小子肚子里没憋好屁！
布偶猫眨巴着一双纯洁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乐桓宁。它眼睛的颜色和乐桓宁很像，都泛着潮水一般的光，只是乐老板作为AI审美的巅峰，瞳仁的颜色还要再淡一些，配合着他头顶的白毛，看上去更像沉睡在山顶的一抔新雪。
大雪山带着小泥山，阿努比斯叹了口气，说道：“这猫这么活泛，说不定这段时间有人收留它，你把它放下来，让它自己找找看。”
乐桓宁听话地把猫放在地上——也许是布偶猫察觉到此人不像其他刁民一样妄图陷害它，它扑棱了一下脑袋，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乐桓宁和阿努比斯就像两个随时准备作案的偷猫贼，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看着猫一扭一扭地拐了个弯儿，踏上了另一条街。
片刻后，布偶猫停下脚步，站在了一个用塑料布和砖头搭起来的棚子前。
棚子很简陋，从外面能看到内里的装修，基本只剩下一层简单的骨架，还有一些用塑料与合金拼成的家具，风一吹就能倒——唯一的好处就是，该塑料棚位于中城区，治安尚可，不会被下城区那些流氓混混□□/烧，可在中城区里却只能算是沿街乞讨的水平。
为什么小布偶的最终归宿会是这儿？
乐桓宁与阿努比斯对视一眼，藏在了塑料棚后不远处的一座水箱后面。
“啊，咪咪你回来了！”
片刻后，一个清脆的童声从塑料棚中响起，小布偶喵了一声，沿着塑料布的缝隙钻了进去。
乐桓宁往前凑了几步，听到塑料棚里传来几句对话：
“咪咪，你今天去哪儿了，是去找你原来的主人了吗？”
“咪咪，你是我见过的第一只猫，猫都是像你这样的吗，真可爱！”
小布偶撒娇般喵了一声，那小孩紧接着说：“哎呀，别舔啦，再舔我的脸都要生锈了！”
乐桓宁蹙起眉，用口型对阿努比斯说道：“怎么回事？”
阿努比斯摇摇头，打了个手势，示意接着往下听。
“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守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乐桓宁被耳边响起的震天怒吼吓了一跳，他猛然转头，看见旁边一个拎着东西的妇女正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俩。
那女人穿着一件打补丁的旧裙子，双手叉腰，袋子里的机械油一晃一晃的，泛起一股隔夜剩饭的味道。
“妈，外面怎么了？”
小孩的声音从塑料棚里传来，面前这女人的声音立马变得温柔起来：
“没事啊，两个没见过的人而已，你接着和小朋友玩吧。”
小朋友？
乐桓宁还没有消化这别具一格的称呼，那女人脸色一变，喝道：“干嘛，还不走，想去警察局吃牢饭吗！”
这位大姐，有没有可能，我旁边这位就是警察？
“你好，那个，请问一下，你孩子……”
女人一听“孩子”这个词就过敏，瞬间抄起塑料布旁边的砖头走上来：
“我告诉你，我孩子好着呢，劝你别没事找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这大姐的脾气怎么这么暴！
“不是，你听我说完，我……”
大姐的砖头已经砸到了乐桓宁脚下，阿努比斯立刻上前，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这位公民，请您冷静一些。”
大姐仔细核对着阿努比斯的名字和照片，眼睛一只大一只小，不屑地打量着他：
“警察又怎么了，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中城区还有没有王法啦！”
“不，我并没有打算对您和您的家人做什么，我只是想问问那只猫。”
女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再一次看了眼面前这两个人，嫌弃地说：
“我就说中城区怎么会有猫，这是谁家走丢的吧！”
“对，没错，这只猫属于另一户人家的财产。”
然而“财产”两字大概又是某种禁区，女人冷笑一声，说道：
“财产？他们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财产的？这猫都成什么样了，你们瞎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