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乐老板还嫌我是个累赘呢，这么快就有求于人了？”
阿努比斯金属做成的脑袋左右一歪，发出了一声类似于骨骼的脆响。
他松了松手指，轻松自在地穿过检测门，在众强盗如临大敌的注视下，高声道：“好不容易来了只肥羊，谁想打劫，赶紧的啊。”
离检测门最近的几个强盗互相对视了一眼，狞笑一声，嘲讽道：“没想到咱哥几个今天还能遇见这么主动的肥羊。”
乐桓宁看见强盗们从背后掏出了砍刀，紧接着，凶戾的寒光一闪，砍刀从四面八方挥向了阿努比斯。
阿努比斯猛然向后一仰，腰部几乎对折，躲开了挥来的砍刀，随后他就势撑住地面，双腿一旋，直接绞翻了那几个包围上来的强盗。
强盗们的砍刀掉在地上，哗啦啦响成了一片。一群人哎呦哎呦地从地上爬起来，见鬼似的看向阿努比斯。
“怎么了，继续啊，这才一招就不行了？”
后面的强盗们一看碰到了硬茬，干脆合起伙来往上冲。阿努比斯不慌不忙地躲开迎面劈过来的铁棍，反手一推，又借力给了身后的人一手肘。
他游鱼似的在一群强盗中翻跃起伏，聚过来的人全都轻而易举地着了地，阿努比斯回过头，骄傲地摆了摆自己的尾巴。
乐桓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挥了挥手，示意这人打完了就上旁边待着去。
“要是诸位觉得打够了，不想打了，就给我们让条道，别在这儿堵着，听到了吗？”
在地上躺得歪七扭八的强盗们立刻滚到旁边，齐齐让出一条道来，恭送着两位贵客离开。
乐桓宁轻咳一声，转头看向站在路边看乐子的阿努比斯，扬声说：“你也别在那站着了，我们走着！”
“走着！”
阿努比斯吹了声口哨，像只趾高气扬的德牧一样跟在乐桓宁身后。两人绕过前方的街角，奇奇笑出声来。
乐桓宁：“哎，真没想到啊，离中城区这么近的地方都有人蹲点，咱们上次过去的时候还没有呢。”
阿努比斯一边给下城区警察局发消息，一边说：“以往检测门附近是有人巡逻的，也不知道今天巡逻的人去哪儿了，我得把这个情况反馈给警察局。”
乐桓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动作，低声说：“反馈给警察局有用吗？我看他们根本管不过来啊。”
“中城区下来的人反馈有用，至于下城区自己人嘛……这我就不清楚了。”
阿努比斯似乎对下城区十分了解，反应完情况后，他找了根看起来干净点的柱子靠着，笑着问：“你那委托人让你找的人在哪儿呢，我们怎么过去？”
乐桓宁调出阿尔法发给他的资料，说道：“辛克街道112号，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吗？”
“那儿啊。”
阿努比斯沉吟片刻，点点头，转身走到前面带路：“知道，下城区一个流民遍野的巷子，几十年来都没什么变化，说不定你还真有这个运气。”
是吗，要是真这么顺利就好了。
乐桓宁跟在阿努比斯身后，串遍了下城区每一条大街小巷——下城区街道狭窄，违规建筑层层叠叠地堆在两侧，就像包在一起的洋葱，乍一眼哪哪都是一样的风景，根本看不出地方之间的区别来。
尽管乐桓宁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低调些了，但架不住仿生人面貌突出，走到哪儿都会吸引一群人或惊奇或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得人浑身难受。
“要不要我在你身前竖块牌子？”
阿努比斯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就写，‘我很害羞，请不要看着我’。”
乐桓宁轻轻一巴掌扇在他胳膊上，恶狠狠地说：“管好你自己吧！”
阿努比斯“噗嗤”一下笑了，他走到乐桓宁身边，有意无意地挡住那群流民的目光。
辛克街道112号是一个与其他地方无甚差别的小巷子。巷子外面坐着几个无所事事的老太太，有几个老太太瞧见远道而来的两个陌生人，立马凑到旁边跟人嘀咕，那嘀咕声响彻寰宇，乐桓宁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哎，你看那两个小帅哥，帅得呦，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精致的人儿。”
“可不是，谁知道从哪儿来的，总不可能看上你这个老帮菜，早点回去歇着吧啊。”
“啧，不看上我还能看上你？我看你才早点回去歇着吧！”
眼看这两个老太太快打起来了，乐桓宁立马上前一步，利用自己强悍的身高优势挡在前面。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两个吵架拌嘴的老太太瞬间偃旗息鼓，那个夸他俩帅的直接抛了个媚眼，嗲声说：
“小帅哥，想问点什么啊？”
被老太太叫“小帅哥”，总有种夸自家孙子的感觉。乐桓宁扯了扯嘴角，艰难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嗯，请问你们认识一个叫埃文的吗？”
老太太犹豫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片刻后，她转头看向自己的“敌蜜”，迟疑道：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早就搬走了吧？”
另一个老太太压根不知道她指的是谁，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前年才来这儿的，你那些前任男朋友的事少跟我讲。”
乐桓宁：“……”
老太太一激就上头，一上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你老公，你老公！多老的玩意儿也往我这塞，我是收废品的还是咋的？”
两人之间的怒火似乎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乐桓宁觉得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立马将所有问题一股脑儿地抛出去：
“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关系亲密的人？他的邮箱您清楚吗，能联系到他吗？”
老太太被他连珠炮似的语速问懵了，反应了好一会儿，中枢处理器才后知后觉地运转起来。
“呃，搬哪？我不知道啊，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不过他没结婚，也没带女人回过家，谁知道是不是哪儿有问题。”
机器人总不可能出现这种问题吧……
“不过他以前住的那老房子还在呢，你可以过去看看。他那房子之后再没人住过，不知道还有没有剩的。”
不知道有没有剩的，是被其他人搬空了吗？
乐桓宁和站在不远处的阿努比斯对视一眼，笑着说：“那就麻烦您把老房子的地址告诉我们了。”
十分钟后，乐桓宁终于完成了和老年人的掰扯，和阿努比斯一起走进了这条肮脏的小巷子。
巷子中光线不佳，不知道从哪儿伸出来的私搭平台就建在两座楼之间，正好挡住了头顶的太阳，连同下面所有住户的光线一并褫夺。
然而这还不是最过分的。一家占地，百家效仿，巷子里快没有落脚的地儿了——
乐桓宁刚往前走了两步，立马被一个凭空伸出来的瓶子绊了一下，差点磕到墙上去。
阿努比斯在后面笑得快直不起身了，乐桓宁杀气腾腾地回头一瞥，扔瓶子的小孩立马吹了声流氓哨，嘻嘻哈哈地跑了。
没教养，真是太没教养了！
简直和阿努比斯如出一辙！
埃文的老房子坐落在巷子深处，一个被所有障碍物挡得严严实实的地方。
乐桓宁踢开门口的箱子，转头对阿努比斯说：“人不在了，他们就这么处置？”
“那不然呢，还给你上柱香供着？下城区就是这么现实，不要想太美好了。”
这扇门不知道是生锈了还是怎的，门锁卡在那儿很难打开。阿努比斯见状，直接一个回旋踢，将门板“哐”一声踢到墙上。
门板发出的声音犹如震雷，周围所有住户都吓了一跳，探头探脑地往外看。
乐桓宁尴尬地咳嗽一声，低声说：“警官先生，你这样是要被投诉的。”
阿努比斯瞬间被他这话逗笑了，摸了摸鼻子，反问道：“投诉，谁投诉？这地方除了有法律意识的乐老板，还有谁敢投诉我？”
乐桓宁无视了他话里的调侃，一个箭步迈过门槛，在灰尘缭绕的房间中眯起了眼。
屋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里面的东西基本上都搬空了，偶有一些小玩意儿凌乱地散在地上，想必是后来的土匪们又进行了一次洗劫。
想从这里面找什么线索，恐怕有点不太容易。
“哎，你看，这是什么？”
阿努比斯走到墙边，从角落里捡起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乐桓宁定睛一看，勉强从物品的轮廓上分辨出它的原型。
“这是一个……小孩子戴的蝴蝶结？”
好像是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这么多年了，劣质布料做成的东西早已面目全非，原来鲜艳的红色变得黯淡无光，蝴蝶结的一角消失了，露出一片参差的线头。
“这是你那个委托人的蝴蝶结吧？”
阿努比斯拿在手里掂了掂，拍掉了上面的灰。
“这么多年还留着，说明这个埃文很喜欢她嘛。”
乐桓宁将蝴蝶结扫描了一番，发送给自己的委托人。
“是吗？喜欢的吧，毕竟我的委托人说，当年他问过无数次‘你喜不喜欢我’。”
阿努比斯看着他，好奇地问道：“那她怎么回答？”
“她说……”
乐桓宁盯着他，缓缓勾起了唇角。
“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