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雁枫缓了口气冷静下来, 往床塌内侧挪动了几下,离柴晔又远了几分:“你别呆在这儿,出去!”
柴晔有点儿委屈, 他这几日温香软玉在怀, 哪怕穆雁枫是毫无意识的,但毕竟在梦乡里对他如此依赖,便也让他又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现在,这些幻想又被无情地戳破了。
“我去哪儿啊, 更深露重, 夜里也不好出门。”柴晔道。
百姓们晚上睡得早,突兀的一架马车行在路上,确实不大好。
更何况皇帝毕竟是皇帝,路上出了岔子倒霉的还是穆府里的一干人。
穆雁枫没好气道:“你来的时候怎么不说更深露重——让朱昌给你安排一个房间暂住下, 明日一早你便离开!”
他这么聪明的人,哪里能不知道内鬼是谁。朱昌是宫里人, 借着他有孕的契机给柴晔卖好,却也算是卖主求荣了。
柴晔忍了忍,呼出厚重的粗气, 看着穆雁枫停顿了几秒钟。
穆雁枫也抱着被子不动, 面无表情地回看他。
却不料, 柴晔突然凑上前来,不待穆雁枫的头往别处躲,重重地亲在了他的脸颊上,这才起身道:“明日让你那个小仆备一床厚些的被子。这棉被太轻了, 你畏寒又睡相差, 一个人睡不暖和。”
“……”
穆雁枫没有接话,他躺下身盖上被子, 背对着柴晔一动不动。这是一个拒绝的姿势,让柴晔手指尖一颤。
他默默地推开屋门,脚下步子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走了出去。
……
知道了事情败露,第二天朱昌见到穆雁枫时,难免有些讪讪。
不过他也不觉得穆雁枫会因此而过分生气。皇上来了,这以后的恩宠也来了,不管穆雁枫有多能耐,小哥儿还是在意男人的宠爱的。
自己这是在帮他,他不会多加怪罪的。
“朱公公。”穆雁枫面色如常,捧着茶盏喝了一口。
上好的雨前龙井,看来上一次柴晔的敲打也起了几分作用。
只可惜,这作用却没有想象中的大。
“奴才在。”朱昌恭顺地垂着手,低眉顺眼地等着穆雁枫发话。
穆雁枫轻轻吹了吹茶叶末,声音依旧是温和有礼,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今日你收拾收拾东西,回宫里去吧。”
什么!!?
朱昌震惊地抬起头,没想到穆雁枫会如此果决地让自己离开。
这一回去,皇帝哪里会给他好脸色看,更别说能有什么肥缺了。到时候,那些在宫里惯会踩高捧地的奴才恐怕——
“大人!!大人!!!奴才该死,奴才有罪,求大人可怜我今年七十有一,不要发落奴才回宫啊!”朱昌立刻“咚”第一声跪下来,眼泪顿时流了满面。
他一边涕泪横流,一边做出老迈可怜的姿态:“大人,奴才本是想着,您毕竟也是哥儿之身,怀孕本来就是艰难事,如若没有夫君在身侧……”
“噔——”穆雁枫撂下茶盏。
“首先,我与陛下并非夫妻,孩子是意外,将来也不会上皇家玉蝶。孕期诸事,不用劳烦陛下操心。”
“再者,你本是我穆府家仆。既然陛下调了你过来,就该一心为主,不该做那首鼠两端之事。”
朱昌跪在地上,听着穆雁枫的口气,知道自己这回绝对不可能被轻饶。
他迅速运转脑筋,哭着磕了个头:“大人,奴才有罪,本来不敢再陈情。但是若回了宫里,奴才必然没有好下场,那些小阉人最会搓磨人……大人可否罚我留在穆府做个洒扫,奴才必定日日为大人祈福报答。”
穆雁枫咳嗽了两声,按住额角。
昨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柴晔不在的缘故,他今早起来便觉得肺里宿疾处又有些不适。
他看着白发苍苍还流泪跪在面前的朱昌,叹了口气,知道他说的不假。
这种失了圣心的老宦官,在宫里活不了几年。
到底,穆雁枫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他想了想道:“咳,你,咳咳,那你就留下吧,但是这个总管的位置,从此便交给阿昭来做。”
“我!?”阿昭在旁边站着,没预料突然被点了名,一头雾水。
穆雁枫笑了笑。
阿昭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最知道他的秉性。嫉恶如仇,口快心直,赤子情怀。
既然阿昭不喜欢念书,那就给他再找一个出路吧。
穆雁枫徐徐道:“阿昭年轻,对人情世故一知半解,朱公公便从旁辅导他管理起穆府中事吧。”
朱昌看了一眼阿昭,知道自己这下得下功夫教这好命的小子了。不过能留在穆府已经是万幸,朱昌自然是磕头应下。
“奴才必定将毕生所得,悉数教与阿昭小公子!”
……
处理完了朱公公的事后,穆雁枫精神不济,喝着淡龙井茶靠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
谁知道不知是怎么回事,渐渐的,居然觉得有些喘不上气了。
刚才让阿昭跟着朱昌去熟悉府内事务,还没来得及新找个替代的贴身仆人。
穆雁枫抚着胸口,独自一个人坐在倚修堂里急促地喘着气,有些害怕起来。
他扶着椅背站起来,想到外面去喘一口气,却不料一起身,反而是一股子头晕目眩,让他登时又跌坐回了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