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婉儿没想到, 皇帝陛下居然会专门点名召见自己。
她心里一突:自己是宁王的女儿,在宗亲之间也算是血脉优越的。陛下年轻,没有子嗣也没有亲妹妹, 难道是要让自己去和亲!!?
怀揣着这种忐忑心理, 柴婉儿跟着父王一道,面见了天子。
当今圣上没有皇后,女眷也就难以有进宫的机会。除了节宴之时,柴婉儿基本没有机会见到皇帝。哪怕是节宴, 也就是跟在父王的身后祝酒而已。
“婉儿郡主也到该成婚的年纪了。”她听见皇帝如此说道。
婉儿心里一紧。她能在家里跟父王母妃争取, 却不敢在天子面前说哪怕一个“不”字。而父王宁王也是一样,听到皇帝的话后,只能诺诺应是。
“既然这样,朕便做主, 下嫁婉儿郡主与庶人晏佐,并特赐晏佐第十二等男爵爵位, 年后择吉日尽快成婚。”
什么!!?
柴婉儿震惊地抬起了头,眼中全是难以置信。巨大的狂喜涌入她的心头,她梦寐以求的, 求之不得的事情, 就这样……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成真了?
是在做梦吗?我真的……我真的可以嫁给晏公子了?
可是他不是因为穆氏案, 被牵连流放了吗?
这位晏佐晏公子,乃是出自江阴晏氏,同时也是穆雁枫的表弟。虽然有着贵族的身份,能够依靠察举为官, 但他还是选择与庶人一起参加了穆氏倡导的科举, 一举考中状元,才名赫赫。
柴婉儿本身便心悦于晏佐, 在穆氏案之前,两家本来已经小定了……只是造化弄人。柴婉儿也因此立誓不再嫁人。
宁王还呆愣立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柴婉儿已经又惊又喜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臣妹多谢陛下赐婚!陛下千载万岁,圣寿金安!”
……
眼看着新年越来越近,虽然是住的客栈,穆雁枫还是带着阿昭贴上了对联和窗花,讨个喜庆吉利。
他还给阿昭买了一身带红色福字的新衣服,看着梳着半绾发,穿着福字衣裳的正太,心里生出一种为人老父亲的喜悦感与成就感。
他不由得上手捏了捏阿昭的包子脸。
“公子!”阿昭生气地把脸扭到一边。
“好啦好啦!来来来贴窗花!”
松江府的积雪不厚,更像是冬日的点缀。红红的窗花印照着远处的雪景,人群在窗外的街道边熙熙攘攘,很是一派繁荣景象。
阿昭剪的窗花和穆雁枫的放在一起,简直是相形见绌,他有些害羞,悄悄将贴着自己所剪窗花的窗子推开了些。
就在这时,穆雁枫却眼尖地注意到,一队官兵正神色匆匆疾步涌入人群中。
他们似乎在追什么东西,三三两两进入周围的店铺内,时不时还拉着路人询问。
“都要过年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急切?”穆雁枫感到奇怪。
眼见着这群人就要向着自己所在的客栈这边过来,穆雁枫走到门边,准备将门闩带上。
“公子!”一道压低了嗓门的急促声音忽然响起。
穆雁枫扭头,就见一个小少年,正猫在廊角的视线盲区中。
还是个熟人——那个箩筐堆里的王益!
“你——”
“公子!!!”王益一个猛子蹿上前来,穆雁枫和阿昭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像一尾游鱼一样灵巧地顺着门缝溜入房间内,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门上门闩。
阿昭吓了一跳,立刻大声疾呼:“你这是干什——”
“公子!”王益“咚”地一声跪在地上,生生把阿昭后面的话震了回去。
“对不起公子!那群追兵是在追我,请您留下我吧!他们一走我也立刻离开,绝对不给您添麻烦!”王益恳求道。
穆雁枫倒是不惊不慌,他抬手仔细将门闩扣严实,对着跪在地上的王益沉声道:“我可以留你,前提是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不许撒谎,不许隐瞒。”
王益双拳捏紧,陷入纠结。
“你的时间不多,我数到十。一、二、三——”
“我说!”王益咬咬牙,看着穆雁枫淡然的表情,还是决定信他一次。
毕竟,这个人曾无偿施舍给路边饥寒交迫的自己一吊钱,想来应是良善之辈。
打定了主意,他语速极快,将自己的事情和盘托出!
“我是新场盐场的盐民,我家世代都是盐户,爹爹早死,就剩我娘和我。”
“以前,我们每一家只需要交够官定的盐例,哪怕晒盐煮盐幸苦,但日子还算好过。但自从几年前,新的盐官上任,就开始让我们日夜不歇地干活,还不准许离开盐场。”
“我的母亲因为得了风寒,再加上被盐吏压着交盐,在干活的时候死了。”
“我……我就偷了盐吏的账簿子,准备到去京城找青天大老爷鸣冤!”
一席话,听得穆雁枫眉头逐渐锁了起来。
看来,江南盐道出了蠹虫,压迫盐户,一边正常流通官盐,保证官盐的份额,一边暗中收取多出来的盐中饱私囊,充作私盐从中获得巨利。
他又想起了那天,买黑糖时伙计满不在乎的话。
整个松江府,无人吃官盐?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客官,有几位官爷来找人,您看看可否开一下门让官爷们查看一番?”是店小二的声音。
穆雁枫眼神一凛,他轻手拉起王益,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室内的衣匣子。
阿昭立刻会意,将匣子里的衣服放在床上,让王益蹲在匣子里盖紧了盖子。
“什么官爷?都要过年了,能有什么要事?”穆雁枫冷静地回道。
“搜寻犯人,还请开门!”这次是一个粗犷的声音。
穆雁枫将门闩抽开,半推开房门。
来的官兵们也没想到这房中竟然住着如此一位风姿绝伦的公子,原本的气焰立刻消了三分,生怕是哪路贵人,不敢冲撞。
为首的好声好气道:“这位公子,我等乃是奉命追查私逃的死刑犯,还请让我等进去,必定分毫无犯,看过便走。”
“官爷做事,在下自然要行方便,只是事情也需得问清楚。”穆雁枫颔首,含笑问道,“敢问各位奉何人之命?死刑犯又是犯了何罪?”
“这……我等奉松江府盐监司之令,捉拿,捉拿行凶杀人之徒!”
穆雁枫又问:“哦?盐监司怎会管命案之流?这难道不是县尉的职责吗?”
军官一噎,想了好半晌才道:“大约是县尉大人人手有限,年关在望,有别的事要忙……”
“原来如此。”穆雁枫点点头,让开房门,“还请各位军爷请勿乱动东西。”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领头的军官偷偷擦了一把汗,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一种面对长官似的压迫感。
他带着人在房间内匆匆查看了一些能藏人的角落便赶紧离开,生怕穆雁枫再问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