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一边收拾行李, 一边抱怨道:“公子,干嘛这么急着走啊?大年初二,你又刚刚病好。”
穆雁枫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后脑勺:“小孩子别问。”
阿昭不服气地撅嘴。
昨日, 穆雁枫带着王益去了顾府, 回来之后,立刻嘱咐阿昭明日便启程离开。
“而且我们不是要坐海船吗?怎么又要去苏州了?”
穆雁枫:“去苏州卖了画,慢慢乘车走去云南吧。”
两人准备去西市租一辆车,却在行至一座茶楼时, 被人叫住。
穆雁枫回头, 只见叫住自己的是一个女子,头戴幂篱,面容依稀。
他辨认了一下,原来是万年年。
“奴家这厢有礼了。”万年年行礼道。
穆雁枫回了一个礼:“姑娘叫住在下, 可是有何事?”
万年年笑道:“奴家在这里吃茶听书,偶遇燕公子已是缘分。不知道可否请公子吃一盏茶?”
“吃茶倒是不必。”穆雁枫微微笑道。
他顿了顿, 看着女子幂篱之下也不过十七八岁的面容,终究是心软了。
“茶不错,加些盐煮的话, 味道应该更佳。”
说完这句, 他又一拱手, 径自离去了。
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引得万年年秀丽的眉头簇起。
茶?加盐煮?什么意思?
之后的评书,她都没怎么听进去,一直在琢磨“燕梦”的那句像是打机锋一样的话。
直到回到楼子里,她才猛地“啊——”了一声, 将旁边的龟公吓了一跳。
茶盐!查盐!!!
私盐的事情已经被查了!!?
她害怕地搅紧帕子, 心脏“咚咚”直跳。
正如穆雁枫所想的那样,万年年确实为冯老七和新场盐场之间牵线搭桥。有时候盐官不方便直接在府里面见冯老七, 便通过她来递条子传消息。
但这一切,也只是源于万年年刚好撞破冯老七和松江府盐监谭礼斌的対话。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得从命,就得参与。
“年年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龟公不解。
“没事,我只是想起刚才听的评书了。”万年年强作神色如常,应付了龟公,独自回了房间。
她趴到床底,从床板的间层里取出一个包裹,又搜罗了自己值钱的首饰头面装进去,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
顾韬将王益连同拜帖、信件一道托付给自己的亲信,趁着漏夜,让亲信送人出城。
兹事体大,饶是顾韬是沉得住气的人,第二日也难免又有些心里打鼓。
他在府里焦躁不安地转了几个圈,还是唤来了小厮:“随老爷我去一趟长福客栈。”
长福客栈是他打听到的,穆雁枫下榻的地方。
谁知到了客栈里,掌柜的一查,却道:“这位客人昨天已经退房离开了。”
“什么!?”顾韬大惊。
……
与此同时,城北的红灯楼里,类似的対话也在上演着。
“什么!?”冯老七面色阴沉,“跑了!!你这么大的店,看不住一个婊.子!?”
妈妈陪着笑脸,连连说対不住。这为冯老爷在万年年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银钱,此时震怒也是正常的。
只是妈妈心里也苦:“那蹄子昨晚没客人,说身子不舒服早早就回房了。谁知道她竟然敢用床单做绳子,徒手翻下去呢!”
冯老七气愤地挥退鸨母,心里升起几分狐疑:万年年跑了?她为什么跑?要钱,自己和姓谭的都能给她,要赎身,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敏感地感觉到,有什么变化正在水静风平之下,悄然发生着……
……
话说穆雁枫离开松江府后,就将盐案的事暂时抛到了脑后。
他带着小阿昭包了一辆车,一路去了苏州,顺利地在苏州找到了一个识货的买家,将新作《月下独酌图》卖出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好价钱!
本来拿着钱,便应该去云南的。可谁让苏州实在是水美人美园林美,他便索性在这里又流连了大半个月。
买画的是个寒门子弟,叫白骏逊,家中祖上光耀,却长期无人为官。不过好在他家善于经营,生意倒是做的大。
白骏逊倒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已经有了秀才的功名,在准备考进士了。
说来,本朝的科举制度虽然创立已久,但是权贵把持朝政,直到穆云为平章事时,几乎形同虚设。
穆云和穆雁枫父子二人力排众议,重新开设两年一次的府试和三年一次的殿试,分别给予秀才和进士的功名,并择进士优者为官。
松江府知府顾韬,便是此制度的受益者,一举由庶人成为官员。
穆雁枫被白骏逊邀请在自家园子里小住。他便也投桃报李,顺手指点了白骏逊的学问。
这下,白骏逊更是不提离开的事,天天抱着书本来找他。
“哎!我的学问还是不够,也不知道明年去京城能不能中进士。”白骏逊叹道。
穆雁枫鼓励一笑:“你已经很好了,只是有些地方需要查漏补缺,明年一定不会有问题!”
白骏逊吃了一块糕点,放下书本:“要是我有晏佐那样的才华就好了!対了,燕兄你可知道一件大事——晏佐被赐了第十二等男爵的爵位,还要娶婉儿郡主为妻呢!”
“什么!?”穆雁枫惊讶得茶盏没拿稳,一泼水洒出,烫在了他莹白的指上,登时红了一片。
“哎呀!燕兄你烫到手了!!快给燕兄拿烫伤药来!!”
穆雁枫却顾不上手的事,急忙追问:“可是那……可是那被穆氏牵连流放的状元晏佐!?”
白骏逊:“是啊!就是他!”
这时,小厮拿来了膏药,白骏逊赶忙帮穆雁枫涂在烫红的手指上。
穆雁枫却拧着眉头又问:“他既然已经被牵连流放,又怎么可能娶郡主得到爵位?是有谁为他求恩典吗?”
“听说是郡主痴心不改,坚决不嫁旁人。宁王爱女,特意向陛下讨要了这个恩典。”
原来如此……穆雁枫暗自欣慰点头…
没想到婉儿郡主対阿佐如此深情,只希望他们二人从此和和美美,阿佐也能宏图大展,施展他的才华。
想到此处,他又问道:“你可知他们什么时候成婚?”
白骏逊还真的知道:“定在上巳节!这几天就连苏州的茶肆酒馆里都在说,陛下还特特恩准晏郎君骑马京城游街迎娶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