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晔！这个混蛋！！！
穆雁枫眼眸里闪过屈辱, 撑着身体勉强坐起来，腰背到腿部却酸痛得像是要散架一样，脑袋里也昏沉沉的。
他抬手一摸, 果然发烧了。
“您醒了？”
一个穿着大太监服装的人弓着腰端来一碗药, 陪着笑脸道：“您受了风寒，太医开了方子，每日三餐之前都得服用才是。”
穆雁枫拧起俊秀的眉峰：“崔伴？”
“哎，奴才在！”
柴晔这是在搞什么！？
穆雁枫捂着唇咳嗽了两声, 靠在床塌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伴心想：您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又哪里知道？
正在他纠结要如何回答时，一串脚步渐近，踏入寝殿之中。
“陛下。”穆雁枫看见柴晔，深吸了一口气, 拳头攥紧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他冷冷地道：“罪人穆雁枫自知欺君，罪不可恕, 恳请陛下赐我一死。”
柴晔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轻轻咳嗽一声，用目光示意崔伴。
崔伴立刻接收到信号, 陪笑道：“穆大人, 先把药用了吧, 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将死之人，咳咳咳，喝什么药。”
穆雁枫起身下床，笔挺挺地跪下：“恳请陛下赐罪。”
柴晔眉头拧成川字, 疾步走上前来, 抱着穆雁枫放回床上，抓着他的脚塞回被子里：“不要光着脚下床, 太医说你有宿疾，又有风寒，要好好调养。”
穆雁枫被气得一噎。
他深觉不是柴晔疯了就是自己疯了，总之他们之间必定有一个不正常。三年前，他假死才留了一条性命苟活。而现在，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竟然如此理直气壮地关心自己的身体来？
柴晔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立场做昨天那些事！！？
“陛下想要如何！？咳咳咳咳！请给小人一个明示！咳咳咳！”穆雁枫话说得急了，爆发出一串激动的咳嗽。
柴晔抚着他的背，想要说一声“对不起”。但这话终究太单薄，也太迟，也太没有办法宣之于口，只能木然道：“不如何，你留在这里就行。”
到现在，任何找补的话都显得苍白了。
已然做了，已然发生了。那便从心所欲吧！！
没有理由，就是想要把他留在身边，困在这福宁宫里。除了自己的身旁，哪也不许去！
“留在这里？”穆雁枫冷笑，“留在这里咳咳，做你的禁LUAN吗！？”
他终于知道柴晔为什么做出昨夜那样的事情了！！
没吃过的零食，没品过的小菜，总是要尝上那么一口的。毕竟两人曾经也就差临门一脚，想来柴晔也觉得“遗憾”。
至于零食小菜自己的意见，当然毫不重要！毕竟两三天没准也就吃腻了，到时候扔了砍了，随便处理就是。
想通这一点，穆雁枫面上的表情更是冰冷。
他拿起崔伴托盘里的药，劈手摔在床沿。
一只完整的粉釉碗立刻四分五裂。
“陛下当心！！”
崔伴拦在柴晔的身前，警惕着穆雁枫再突然发难。谁知穆雁枫捏着瓷碎片，根本就没有看柴晔一眼，直接戳着自己的脖颈用力挥下——
一只大手硬生生地握住了碎瓷片，锋利的边缘狠狠扎进了手掌里，登时血流如注！！！
“陛下！！！传太医！传太医！！！”
柴晔死死握着穆雁枫还想要往自己脖子扎的手，两人都发了狠，一个往前送，一个往后拖，鲜血淋漓地角力着。
穆雁枫的手上也受了伤，两人的血流在一处，一片红色刺得他眼睛生疼。
最终，穆雁枫到底是个病人，被柴晔夺下碎瓷片。
他无力地趴在床上，因为激烈动作，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眼前更是天旋地转。
这回李院使来得快，提着药箱，额头上汗都跑了出来。
一进寝殿门，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床铺和地面上的鲜血给吓着了。
“陛，陛下，请伸手，臣给您包扎！！”
“先给他包！”柴晔看向穆雁枫手上的伤，急促地吩咐道。
李院使不敢违抗命令，三下五除二包好了穆雁枫手上的浅口子。再处理柴晔手上的伤，老太医整个人都被震住了：
这伤深可见骨，又在右手，究竟是什么缘由能让天子如此……
柴晔淡淡道：“底下的人伺候不力，碗碎了不小心扎着了。”
李院使不敢怀疑，低头答了声“是”。
“崔伴，你去把药再煎一碗来！摆膳！”
“是。”
“用金碗！”
“是……”
穆雁枫再度撑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见柴晔拿了一件外袍，用左手披在他的身上：“先喝药，再把午膳吃了！”
穆雁枫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伤了陛下，请陛下赐我一死。”
柴晔顾左右而言他：“午膳摆在外间，跟我一起过去吧。”
穆雁枫从来没觉得有谁如此难以沟通过！
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大声地逼问道：“你是疯子吗？”
“三年前抄家我全家的难道不是你吗？”
“现在，我刺伤了你，你还不趁此机会降我的罪？？？还要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
穆雁枫毕竟是有前世的人，这辈子从小到大，他的脾气都极好，哪怕是下人做错了事，也从来没见他发过火。
柴晔跟他一起长大，不管发生了什么，从来都是穆雁枫来哄他。
这是第一次，他见穆雁枫发这么大的脾气。
柴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虽然身形高大，穿着皇帝尊贵的服饰，却像一只刚知道自己被彻底抛弃的幼犬。
他尴尴尬尬地站了一会儿，就像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一般，伸出手，握住穆雁枫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轻将他拽起来，直接用行动盖过语言，带着人出了寝殿到了桌案前。
崔伴的效率很高，这一整桌的饭菜，都换上了金碗金碟，亮闪闪的直晃人眼。
柴晔端起药碗，吹了吹勺子里还有些烫的药，凑到穆雁枫的唇边：“来，先把药喝了。”
穆雁枫没有理会他亲手伸过来的勺子，直接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他对跟柴晔沟通已经绝望了，索性就别说话，自顾自地吃饭。柴晔还没动手，他已经夹了一筷子时蔬。
崔伴在旁边看着，如同在火上烤。他既觉得陛下委屈，又觉得穆大人可怜。如今两个人凑在一处，反而没有一个人欢喜。
这是何苦来的呢……
“雁枫，吃点肉，你太瘦了。”柴晔看着穆雁枫吃饭，专挑糕点和蔬菜，便夹了一块肉放入他的碟子里。
穆雁枫看也不看一眼，把肉拨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