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穆雁枫心里的真实想法, 他自然也是想要做这个主考官的。
不是为了名誉或者拉帮结派，而是因为重开科举是他和父亲多年的心血。
科举制度让更多的才俊有机会进入国朝的决策层，出身相对微寒的他们也比世家贵族更能够了解群众的需求, 让上下层固化的阶级稍微流通起来。
柴晔拉着穆雁枫, 直视他的眼睛：“我真的只希望你开心。此话若有半句虚言，教雷公劈我！”
穆雁枫无奈皱眉，不明白他现在怎么幼稚得连这种话也随便乱说了：“陛下，还请慎言！”
不过既然柴晔连这种不吉利的毒誓都发了出来, 穆雁枫也不准备再拒绝：“陛下若信得过臣, 臣愿意勉力一试。”
“信得过信得过！”柴晔笑道，“我点了王莒岳做副考官，有什么事让他去做便是。你不用操心太多，到时去考场巡查一圈就好。”
……
虽然柴晔让穆雁枫将大部分事情都堆给王莒岳, 但穆雁枫毕竟不是那等厚脸皮的人，做不出来这种占着名头不干活的事。
圣旨下达的第二天, 他就离开万景园，去找了一趟王莒岳。
王莒岳也曾经是穆党的人，他的能力是连穆云都非常认可的。
果然, 在穆党倒台之后, 哪怕他曾经极力为穆家争取, 惹得众臣子矛头一致攻讦，还是在政坛中站住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王莒岳见到穆雁枫，激动得老泪纵横。他先前给穆府递了拜帖，可惜当时穆雁枫称病, 不见外客。
这下再次见到, 两人不光讨论了殿试的事情，王莒岳还狠狠怀念了一番穆云, 并且将穆雁枫留下来吃饭。
穆雁枫盛情难却，便在王府用了晚膳。
“穆弟啊，这些年朝堂波谲云诡，原先藏头露尾的小人，现在倒是跳得欢喜了！”
王莒岳亲自给穆雁枫布了几筷子菜，感慨道。
穆雁枫笑笑，穆党倒台之后，他也看清了不少人的面目。不过往事俱往矣，如今他懒得，也无力去追究了。
王莒岳倒是越说越气，一拍桌子：“尤其是那个方远瑞！他当年竟然公然称应该赐死穆弟，诛穆弟三族！”
这件事情穆雁枫有所耳闻，他低头吃了一筷子牛乳糕：“现在想来，当年他早已经暗中作了陛下的眼线棋子罢。也怪我识人不清。”
“不是穆弟识人不清，当年我们都被这厮骗了！”
两人聊着往事，穆雁枫却觉得自己的肠胃越来越不舒服，隐约像是反胃一般，有什么东西顶到了喉咙间。原本喜欢的牛乳糕，这下子看着也全然没了食欲。
王莒岳看他停下了筷子，关心地问：“可是不合胃口？我让后厨再置办几个菜来。”
穆雁枫摇摇头，歉意地笑了笑：“今天肠胃有些不适，倒是辜负莒岳兄这桌子好菜了。”
……
与此同时，柴晔捏着一张写满了名字的单子，陷入沉思。
“那段时间出入过穆府的有这么多人？”
柴晔数了数单子上的名字，竟然有十七个之多。
雁枫的交友还真是广阔……他暗自咬牙，有些胡乱冒酸水。
暗十六：“按照罪妇苏氏的孕期推测，这十七个人嫌疑最大，其余嫌疑较小者另有八人。”
单子上的人现在大多还在朝廷里身居要职，王莒岳、钱由、方远瑞、刘湘……
这些人轻易不能动。事已至此，柴碧的生父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甚至连柴碧本人，也只是柴晔用来吊着穆雁枫的一个钩子。
“不过以龙裔的身份在宫里确实不妥。”柴晔指节敲了敲桌面，“六叔去世得早，没有子嗣，就把他过继在六叔名下吧。”
一方面能继续养在宫里钓着雁枫，一方面给早逝的皇叔过继孩子，也显示了他的仁义。两全其美。
……
穆雁枫因为殿试的事，离开了万景园整整三日。
这几天，柴晔对他日思夜想，甚至还派了小太监去王莒岳府上暗示。
到了第四天，在崔伴公公小心翼翼看着皇帝的脸色求神拜佛之前，穆雁枫终于回来了。
崔伴差点喜极而泣，抱着浮尘屁颠颠地就将穆雁枫请进了明渠殿内：“大人呀，陛下这几日连饭也进得不香。知道您今日要回来，陛下亲自吩咐膳房的人准备了好几样甜食，都是新出的点心花样呢！”
穆雁枫实在是被他缠得头疼，只得放下手里的事情，去明渠殿和柴晔一道用晚膳。
实话说，这几天他也没怎么吃好，食欲大大不如之前。以前最爱甜滋滋的东西，现在却看都不想看一眼。
柴晔一见到穆雁枫，眼睛立刻一亮，献宝般地道：“雁枫，刚好吃晚膳，我吩咐膳房准备了不少你爱吃的。”
穆雁枫淡淡地坐在了柴晔的对面。
他现在对待柴晔的态度就像是关系非常一般的同侪，不管说的话再好听都是耳旁风。有好吃的就吃，有美景就看。
或许这才是真的放下了。穆雁枫喝着笋汤想道，完全放下一个人，就是一点也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哪怕是在外游历时，偶尔穆雁枫想到柴晔，想到他的心狠手辣，想到这段兰因絮果的感情，都会心尖一疼。
而现在，他反倒是真的彻底看透了，放下了。
“雁枫，尝尝膳房新研制的红豆玉绒酥。”柴晔笑着夹了一块糕点，放在穆雁枫手边的盘子里。
新点心？
穆雁枫来了兴趣，他夹起这块酥点送入口中，却不料下一瞬，一股恶心感直冲鼻尖，让他忍不住捂住了嘴。
柴晔连忙着急地问：“怎么了！？”
穆雁枫勉强地把糕点咽下去，这股恶心感才终于烟消云散。
“没事，只是最近肠胃不太好，吃甜的腻味得慌。”
柴晔皱眉，不放心地又问了他几次，才给他又夹了一些不甜的菜。
这下倒是没有任何反胃恶心的感觉了。皇家的厨子确实比外头的出色太多，尤其是一道酸菜鱼，穆雁枫吃着胃口大开。
柴晔见他吃得香，也放下了心，还专门打赏了做酸菜鱼的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