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军汉开始极其大声地吹捧起呼延令, 一直到他们离开小茶肆,声音都没歇下来。
等到一队人走了,茶肆里干活的人才总算松了口气。
这只是行路途中的一个小插曲, 穆雁枫没有太在意, 慢条斯理地用完了餐,结账离开了。
……
“小晔,小晔。”
柴晔知道自己在做梦。自从知道穆雁枫还活着,心里的某些东西就再也抑制不住。白天或许还能靠着奏章、政事压抑, 到了夜里, 这些东西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
就像一条阴暗中生长出的毒蛇,当不去看时,以为它不存在,而一旦注意到它, 却已然长成了参天巨蟒。
他顺着穆雁枫唤自己的声音走入一道白光,激动地望过去, 然后呆傻地愣在原地。
穆雁枫竟然穿着……竟穿着……代表皇后身份的袆衣凤冠。
他额上,原本疤痕的那处被一枚红艳艳的哥儿痣所取代,笑容明媚地向自己展开了双臂。
柴晔看痴了, 他走上前去, 一把攥紧了穆雁枫的手:“你怎么这幅装扮?”
穆雁枫勾唇一笑:“今日是我们成婚的日子, 你忘了吗?”
柴晔这才注意到,周围的陈设竟然是椒房殿的样子。
中宫已经多年无主,椒房殿一直荒废着,此时却是翻新过, 点上了龙凤呈祥的红烛, 铺天盖地一片喜庆的颜色。
是洞房花烛夜吗?
真的可笑,自己竟然会梦到穆雁枫是一个小哥儿。
“小晔, 喝了这杯合卺酒吧。”穆雁枫眉目含情,眼眸一转,全然是勾人摄魄的颜色。
他端起盛放合卺酒的托盘,自己拿了一只,又递给柴晔一只酒杯。
柴晔喉结滚动,烛火里,穆雁枫美得如仙如妖,华丽的凤冠也只是他容貌的衬托。
他执起合卺酒,挽住穆雁枫的臂弯,交颈对饮。
穆雁枫突然被酒水呛了一下,撂下酒杯,靠在柴晔的怀里咳嗽起来。柴晔赶紧搂着他,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穆雁枫却不依不饶,手臂搂住柴晔的脖颈,整个人娇里娇气粘粘软软地痴缠上来。
柴晔哪里受的了这个。
下一秒,被花翻出红浪,就像一大片温柔的海,包容地波涛起伏。在一声声浪语中,水花一次次拍打着岸礁,浪头一次高过一次。
怎么荒唐怎么来,梦里的穆雁枫就如同历朝历代史书上记载的那祸国的妖姬一样,尽情地纵容着柴晔……
翌日,崔伴来唤皇上早起上朝,便见柴晔已经拥着被子坐起来了。
“陛下今日起得好早!该是去上朝的时辰了。”
柴晔懒懒地“嗯”了一声,嗓音里透露着一股释放后的散漫餍足。
他一刻钟前就已经醒了,一直在回味昨晚的梦。
这梦太美了,也太刺激了。
它好像将柴晔的心中所想浓缩成了一个画面。柴晔不禁想起了小时候读到的世宗皇帝和孝贤皇后佟容。听说世宗宠爱佟皇后,以至于夜夜宿在椒房殿,除了佟皇后之外,其余妃子皆无所出。
如果穆雁枫真的是皇后的话……
柴晔想:那我也必然夜夜住在椒房殿里,夜夜都……
“陛下?”崔伴见柴晔久没动作,轻唤道。
“替朕更衣吧!”
到底也只是一个离谱荒诞的梦。
不过今日已经二月二十四,距离上巳节婉儿郡主和晏佐的婚礼也近了。
穆雁枫,你会回来的,对吧?
……
京城,禁卫换防所。
大多禁卫都是世袭的军户,在皇城中也是知根知底,许多人都是从小便熟识。
换防所里,两个禁卫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便拿了一坛子好酒,勾住了正在吃花生休息的一名禁卫的肩膀。
“呼!吓俺一跳!”
“刘老哥!左右下了值,咱们兄弟三人喝上一杯!!?”
有免费的好酒喝,那姓刘的禁卫自然开心。
几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拿酒来的禁卫便趁势佯作感叹道:“天子无德啊!”
刘禁卫登时吓得一个激灵,酒醒了一大半:“兄弟这话可不敢乱讲!!”
“刘老哥可还记得复开科举,稳定粮价,重定商税的二穆?”
穆云和其子穆雁枫,合称“二穆”,全大夏的人都是知道的。抄家穆氏,虽然平衡了政权,但在朝野上下也颇有争议。
“皇帝谋害忠良,难道不是无德吗!?”
那两个禁卫一左一右夹着刘姓禁卫,你一言我一语,将皇帝的恶行痛斥了一番。
紧接着,其中一人,拉着已经听进去七八分的刘姓禁卫的手:“刘老哥,我们如今有一个计划……”
……
临到京城,穆雁枫找了一个京畿小县,换上了一身结婚后的夫郎的装束。
阿昭帮穆雁枫将头发梳成了圆发髻,插上一根银簪子:“公子为什么要做哥儿打扮?”
穆雁枫拿起一旁的幂篱,戴在头上:“男子戴幂篱不像话,哥儿方便些。我在京城……有几个仇家,不好露脸。”
阿昭:“哦哦!那咱们看了热闹就赶紧离开吧!”
“自然。”
只要旁观完阿佐的婚礼,知道他过得很好,穆雁枫就立刻离开京城,一日也不多耽搁。
想来已经过去了三年,宫中的那位新欢旧爱来来去去恐怕已经不知多少个,朝中的大臣也升升降降,不知道换了几批人。
自己一个三年前“埋土里”的,便如昨日黄花,大约已被遗忘的差不多了。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穆雁枫并没有立刻入京,而是在县城里住了好几天,一直等到三月初三当日,才跟着进京看热闹的人流一起进入了城中。
阿昭第一次来京城,简直被这热闹繁华给震住了。
“公,夫郎,那座楼有五层啊!!”
“夫郎,这街可真宽真长!!”
“夫郎!你看那边,居然有酒楼开在天上!”
穆雁枫打眼一看,笑着揉揉他的头发:“那是空中廊桥。”
新郎官打马游街的路线早已被好事者打听了出来,在晏佐会经过的街道旁,商家都争相卖座,临街的位置都要不少银子,不少还已经提前订出去了。
穆雁枫买到了一家酒楼的二楼靠窗座,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把阿昭的脸都心痛成了包子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