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阿浅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要跟他和离了。
卿晏辞抱着小金蛋,问他,“在大伯父那里,有没有乖乖的?”
小金蛋得意洋洋的翻了个身,道:“有啊有啊,我可乖了,只不过……有点想爹爹了。”
他真的好乖好乖,卿晏辞心里也是实实在在的喜欢,大概这就是血脉相连的缘故。
颜汐浅见他这样,便也没再提方才的事情,只是道:“说起来,我们也许久没有去南海看看了,这孩子,我父亲还没见过。若是你近来没什么要紧事,不如陪我回一趟家。”
卿晏辞偏过头,对上颜汐浅的视线里有几分错愕。
说实在的,对于六百多岁的卿晏辞来说,虽然两人已经成婚了三百多年,但他还从来以女婿的身份去过南海。
卿晏辞张了张口,刚想问自己应该注意些什么。
大概是他眼神里有几分担忧,被颜汐浅误会了,她连忙撇开视线,道:“你若是不想去,不去也没关系。”
“我想去!”卿晏辞脱口而出。
颜汐浅抿了抿唇,道:“我不是故意为难你,我说真的,你别勉强。”
那人连忙又认真的说了一次,“我想去,非常想去!”
卿晏辞这突然的一嗓子有点大声,把颜汐浅吓了一跳。
她很有点无奈,“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这也着实怪不得卿晏辞,他太紧张了,以至于自己根本没留到自己有多大声。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
这人年纪越大,越喜欢道歉了。
颜汐浅无奈的看他一眼,“你干嘛总这么客气,好似我们是陌生人似的。”
就算他全然不记得之前在一起的种种,可好歹是一起生活了三百多年的。
他这样子仿佛比成婚伊始还要客气。
那人听她语气有些不太对,便再次道歉,“对……”
话说了一半,他连忙悬崖勒马。
连小金蛋都看不过去了,“爹爹,你怎么了呀?往日里你可不是这样的。娘亲心软,你跟她撒撒娇就是了。”
这话跟惊雷似的,把卿晏辞雷的外焦里嫩。
撒……撒娇?
他吗?
这……不成体统。
卿晏辞耳根子有些红了,下意识的往颜汐浅那边看过去。
颜汐浅却是一脸淡然,轻声问他,“要撒娇了吗?”
那人更是红透了脸,别别扭扭的轻咳一声,道:“我……我不会。”
他的确不会撒娇,甚至不知道怎样算撒娇。
小金蛋一听这话,哼哼了两声,道:“胡说,爹爹明明最会撒娇了,娘亲也是这么觉得的,是不是,娘亲?”
颜汐浅掩唇笑了笑,他的确很会撒娇,只不过,不是这个年纪的他。
卿晏辞越发不好意思,沉默良久才问道:“我以前……经常撒娇的吗?”
颜汐浅笑着点点头,“常事。”
卿晏辞真真是想象不到,那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不过,从小金蛋的话里,他能听得出,这一招似乎对阿浅很有用。
只可惜,他做不出来。
入夜,卿晏辞看着颜汐浅和小金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颜汐浅早早的躺下了,看着站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木头似的卿晏辞,道:“你还傻站着在那里干什么?”
卿晏辞一愣,傻乎乎的问:“我……我可以睡这里吗?”
颜汐浅沉默了片刻,问他,“你要和我分居吗?”
小金蛋在卧榻上跳了跳,道:“分居,分居是什么意思?”
颜汐浅和卿晏辞对视一眼,莫名的就都笑了起来。
卿晏辞摸摸小金蛋的蛋壳,“这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好了,夜深了,你该睡觉了。”
小金蛋又跳了跳,道:“人家还不想睡嘛!”
颜汐浅倒是不如卿晏辞那般好脾气,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想睡,你若是不乖乖睡觉,我就把你扔出去!”
果然,这小子是个吃硬不吃软的。
颜汐浅这样一警告,那颗蛋便瞬间安静了下来。
卿晏辞也坐上了卧榻,他看着颜汐浅坐在自己身边,莫名觉得心里有种很欢喜的感觉。
颜汐浅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有些莫名,“你干嘛一直看我?”
那人连忙收回视线,有些难为情的摇摇头,“没事,阿浅早点休息。”
颜汐浅倒也没有跟他计较,她笑了笑,道:“你也是,明日还要去南海,早些睡。”
这一句话让卿晏辞一怔,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颜汐浅一家三口便去往南海。
一路上,卿晏辞十分忐忑的样子,看上去像个拘束的小媳妇儿。
颜汐浅看他这样紧张,忍不住想笑,“你冒汗了。”
卿晏辞一怔,下意识擦了擦额头,果然有一层薄薄的汗水。
他尴尬的扇一扇风,道:“有点……有点热。”
颜汐浅:“……”
这时候正是冷的时候,他竟然说热!
看样子,真的是紧张得厉害。
颜汐浅道:“只是去一趟南海,又不是让你去刀山火海,没必要这样紧张。”
那人嘴硬的笑笑,“我没有紧张,只是……只是……没事。”
颜汐浅捏了捏他的手心,道:“别怕,一切有我在,你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只管问我就是了。”
作为女婿,三百多年,第一次上门,卿晏辞不紧张就怪了。
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老丈人会不会为难。
因为今日要去南海的缘故,他紧张得一整晚都没有睡。
趁着颜汐浅睡着了,卿晏辞便蹑手蹑脚的起身去了藏书阁。
为了有点心理准备,他将藏书阁中仅有的几本话本子都看了一遍。
那些个话本子里,大多都是虐恋情深,里面的双方父母都是不看好这桩婚事的。
老丈人横眉竖眼的对女婿各种刁难,让卿晏辞看得直冒冷汗。
尤其是其中有一本讲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市井小民的爱情故事,那位小姐的父亲实在是看不上自己的女婿。
那市井小民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便被老丈人罚跪,烈日炎炎之下,生生跪晕了过去,实在是可怜极了。
卿晏辞看得心里一紧,心里满是担忧和慌张。
那故事后面,讲到小姐为了嫁给那市井小民,甘愿离家,多年未归。
直到他们有了一双儿女之后,小姐才带着市井小民重新上门。
哪怕是已经有了孩子,可那老丈人还是看不上那没出息的女婿,百般刁难之后,也只能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让女婿留下。
可自始至终,那有钱的老丈人都没有承认过市井小民。
卿晏辞想到这些,不由得一阵担忧。
虽然这故事和自己并不是特别贴合,但自己当年似乎也是不受待见的。
他还记得自己和阿浅拜堂的时候,南海水君气得浑身颤抖。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卿晏辞都不敢跟随颜汐浅回家的缘故。
颜汐浅隐隐觉得那人的手心冒汗冒得更厉害了。
她实在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卿晏辞会这么紧张。
虽然对于这个年纪的他来说,是第一次上门,可也没必要这样担心。
他好歹是天族的战神,样样儿都是拔尖儿的,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颜汐浅忍不住笑了笑,道:“就这么害怕?我爹和我娘又不是老虎,他们不会吃了你的。”
她不由得想起先前她带着十九岁的少年郎回家的时候,老爹有多畏惧这个女婿,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卿晏辞抿了抿唇,低声道:“你父亲……不……岳父大人他……好相处吗?”
颜汐浅挑了挑眉,道:“好相处呀,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新婚的时候,他不是也有来吗?”
虽然一开始老爹是十分抗拒的,但后来还是在娘亲的劝说之下,去参加了这场婚礼。
如今想想,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有的时候,颜汐浅也觉得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原来这世间真的有日久生情这回事。
她曾以为,如果第一眼没有喜欢上这个人的话,以后便永远都不会喜欢了。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她不仅喜欢上了,还喜欢上了各个时期的他。
颜汐浅突然握紧了卿晏辞的手,让那人忍不住抬起眸子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的一瞬间,颜汐浅对他浅浅的笑了笑,“别怕,你是我夫君,他们就算不喜欢你,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一声夫君实在是太让卿晏辞安心了。
他原本忐忑的心情,几乎在瞬间就平复了下来。
卿晏辞勾了勾唇角,道:“嗯,我知道了。”
小金蛋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两人对话,颇有些不满的嘤咛了几声,道:“讨厌讨厌,爹爹和娘亲打搅人家睡觉。”
颜汐浅拍拍他的蛋壳,笑道:“臭小子,你还睡呢?都什么时候了,早知道你这么懒,就该把你一个人仍在崇华宫里,不带你来了。”
小金蛋对颜汐浅的性子已经摸得很透彻了,他娘亲是个实实在在吃软不吃硬的人,于是乎,他便向卿晏辞告状,道:“爹爹,你看娘亲,她欺负我。”
卿晏辞偏过头,看了一眼颜汐浅,见那人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道:“你娘亲是为了你好。”
小金蛋:“……”
“哼,果然爹爹老是向着娘亲,根本就不向着我,娘亲也是,更喜欢爹爹不喜欢我。”说罢,他便哼哼唧唧的假哭起来。
卿晏辞倒是耐心的哄他,颜汐浅则说:“你不必管他,这小子心眼儿多得很,他都是装出来的,你可别信他。”
小金蛋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爹爹的宠爱,又在娘亲的一句话中被彻底摧毁了。
“娘亲坏!我要跟祖母告状!”他威胁道。
颜汐浅笑一笑,“好啊,看看你祖母是更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小金蛋被气得再次哼哼唧唧起来。
三人到了南海,从水宫进去。
这地方对卿晏辞来说很有点陌生,他并不是没有来过,只是很久很久了。
颜汐浅牵着他的手进了水宫,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是话本子里的上门女婿,不由得又有点忐忑了。
所到之处遇上的侍从们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很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卿晏辞想着,或许只是侍从们不认得他,多来几次,日后总会好的。
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威名在南海也是很高的,以至于南海中的侍从对他都是敬畏地不敢直视。
颜汐浅先带着他和小金蛋去了正殿面见父亲。
颜玉清正巧在和颜君澜商议事情。
听到颜汐浅和卿晏辞前来,两人倒是也不避讳,让他们直接进来。
卿晏辞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进来,整个人都怔怔的,跟个呆子似的。
诚然,颜玉清和颜君澜对卿晏辞已经很熟悉了,拘束的也便只有卿晏辞一个人而已。
颜汐浅瞧着他那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好笑。
小金蛋更是毫不客气地戳穿,“爹爹,你走路同手同脚了啦!”
卿晏辞一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差点被自己绊倒。
好在颜汐浅及时搀扶住了他,这才幸免遇难。
颜汐浅忍不住想笑,“不是让你别紧张了吗?”
那人喉结滚了滚,道:“我……我没紧张啊!”
他走到大殿前,毕恭毕敬的行礼,“岳父大人在上,小婿不紧张前来拜访。”
这话一出,让小金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爹爹,你怎么改名字了?”他无情嘲笑,让卿晏辞更加无地自容的红了脸。
同样不客气的还有颜君澜,他双手环抱,立于大殿之上,嘲笑道:“呦,晏辞上神这是来我们南海闹笑话呢?”
颜玉清轻咳一声,俨然对颜君澜的态度有些许不满。
虽然这卿晏辞是他的女婿,可他到底还是天族的战神,身份尊贵,容不得嘲笑。
颜玉清在身份这些东西面前,看的很是紧要。
是以,他横了颜君澜一眼,示意他不要乱说话,而后道:“你们来了,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家里也没个准备。”
颜汐浅笑道:“没什么好准备的,本来就是突然决定要回家看看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