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浅也跟着笑起来,“闹腾一些也无妨,生的可要像你,得好看才行。”
“阿浅也好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不多时就到了王后寝殿。
在颜汐浅的强烈要求之下,卿晏辞把她放下来。
颜汐浅躺久了,身子有点软,还得卿晏辞扶着进门。
陈氏一如往昔,端庄的坐在小榻子上,手里摆弄着针线。
颜汐浅一进门便瞧见了,陈氏手里拿着的是一个鞋底,正在细细密密的缝着。
看那鞋底的大小,应当是给颜君澜的。
颜汐浅道:“娘亲,你怎么总在弄这些东西?君澜那小子哪需要这么多鞋子穿?”
陈氏温婉的笑了笑,道:“这是给你父亲纳的鞋底,我瞧他脚上那双鞋穿了许久,也该换一换了。”
卿晏辞扶着她走到小榻子前,她便坐在陈氏对面。
陈氏抬眸看了一眼卿晏辞,对他笑了笑,“晏辞上神也来了。”
卿晏辞颔首,道:“叨扰了。”
陈氏摇摇头,道:“上神不必如此客气,坐下吧。”
卿晏辞心想,自己真的很难不客气,毕竟陈氏是他的岳母,她一口一个晏辞上神喊他,他也没办法自家人似的说话。
倒是颜汐浅笑道:“娘亲,你别总喊他上神了,只叫他晏辞就好了。他既然进了我们颜家的门,就是我们家的女婿,身份什么的都不紧要。”
陈氏无奈的笑道:“你这丫头,一点礼数也没有。”
颜汐浅对她吐吐舌头,道:“娘亲知道的,我一贯如此,再说了,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说是不是?”
她将眸子转向卿晏辞,问他。
少年立刻点点头,“正是如此,王……娘亲不必如此客气。”
这一声娘亲喊出来,卿晏辞不由得心头泛起暖意。
他娘亲死得早,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喊过这个称呼了。
陈氏怔了怔,笑着应了一声,“唉,好孩子。”
颜汐浅趁机捏了捏他的手背,示意他该说话了。
卿晏辞顿时像块木头似的后背都僵直了。
他张了张口,道:“娘亲,我有一件事要跟您说,阿浅她……她……有……有有……有孕了。”
卿晏辞说完,便小心翼翼地去看陈氏。
毕竟是他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自然是有点忐忑不安的。
没想到陈氏却放下手里的针线和鞋底,拉过颜汐浅的手,抬眸笑着问卿晏辞,道:“什么时候的事?”
被这么一问,卿晏辞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根本没问大夫有孕多久了。
只是在听到大夫说有孕之后,他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了,至于后来大夫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颜汐浅道:“大概一个多月了。”
见她回答了,卿晏辞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还好她有留心。
陈氏点点头,道:“好啊,太好了,我们阿浅也要做娘亲了。”
说着,那张端庄美丽的脸上开始落泪。
颜汐浅瞧见她哭了,自己也莫名的急哭了,“娘亲,你……你怎么哭了?”
陈氏含着泪摇摇头,道:“没事,没事,娘没事,只是想起阿浅小的时候,一眨眼,阿浅都已经要当娘了,娘这心里……替你高兴。”
卿晏辞给颜汐浅擦了擦眼泪,颜汐浅哽咽着吸了吸鼻子。
“娘亲!”颜汐浅眼尾哭得红红的。
陈氏抚了抚她的眼尾,道:“好了好了,这是喜事,别哭了。都是娘亲不好,惹你也流眼泪。”
颜汐浅立刻摇摇头。
陈氏拍抚着她的手,“以后当了娘亲可要更懂事一些,要担起母亲的责任,也要和夫君和睦相处,知道吗?”
颜汐浅嗯了一声,偏过头来看了卿晏辞一眼。
卿晏辞抚着她的头发,“任性一点也没关系的,我会好好照顾阿浅的,娘亲放心。”
颜汐浅撇了撇嘴儿,道:“这本来就是你的孩子,自然要你来好好照顾的。”
卿晏辞笑了,道:“是是是,阿浅说的极是。”
瞧他们两人恩爱的模样,陈氏也就放心了。
“昨晚你姑母来,说你要和璐宛一起办婚礼,是吗?”陈氏问她。
颜汐浅点点头,“嗯,之前娘亲应该也知道,我和晏辞……和离过,前日去重新领了婚书,所以……打算再办一次。”
和离的事情,颜汐浅都和陈氏解释过了,陈氏也倒没有很是在意。
“这样也好,反正按照咱们南海的习俗,姑娘成婚,是该在南海办一次的。当年你嫁到天族去,晏辞又是那么个身份,咱们不好让他屈尊降贵的来办婚事。再加上你爹心里始终担心天族是借这件事为难南海,此事也就没人再提了。如今要办一次婚事,你爹应当也高兴的。”陈氏语重心长地说。
颜汐浅笑了笑,“我爹那么爱面子的人,他肯定高兴的。”
在和离的事情上,卿晏辞心中始终有亏欠,所以补办婚礼的事儿,他也不敢过多询问,只能默默听着。
陈氏突然看向卿晏辞,“我虽然只是个妇道人家,但也知道这尊卑有别,我家阿浅到底是高攀了你。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受半点委屈。从前那件事,阿浅替你说情,我和她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若是日后再发生……”
“不会!”没等陈氏说下去,卿晏辞立刻保证。
“我保证,绝不辜负阿浅,如若我再犯浑,便让我不得好死。”卿晏辞认真地说道。
颜汐浅对他翻了个白眼,对于他这样诅咒自己的话,有点气恼,骂他一声,“笨蛋。”
陈氏把这小两口的互动看在眼里,也就放心了不少,“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到底是娘家人,处处都是为颜汐浅打算和考虑的。
陈氏恢复了笑容,道:“咱们南海有惯例,女儿出嫁,排场要大,夫家才能看重,此番既然你和璐宛一同办婚事,我和你爹也会再给你添置些。”
颜汐浅连忙摇头,“不用,娘亲,这本就是补办的婚事,不用那么隆重,就用堂姐多余的物件儿就是了,我也没有那么挑剔。”
说罢,她看向卿晏辞,想让他也一并说说,“你说是吧?”
可卿晏辞却没有顺她的意思,反而道:“此番再办婚事,是我的过错和责任,所以,该添置的物件,由我来安排就好了,娘亲不必为此操心,我会都办妥的。”
颜汐浅冲他挑了挑眉,不解地看他。
卿晏辞垂眸道:“本就是我的错,再加上,对我来说,这是我和阿浅第一次婚礼,我不想那样敷衍了事。”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乾坤袋,从里面掏出几个大箱子来。
颜汐浅眼睛都看直了,这几个大箱子,自己曾经在崇华宫的库房里看到过。
随着卿晏辞将箱子一一打开,那里面是满满的灵器物件,金银玉石,应有尽有。
颜汐浅愣愣的问他,“你……你搬家呢?”
少年有点难为情的挠了挠头,道:“这边还有。”
他将最外围的一个箱子表面的神器挪开,底下是大红的绸缎和各种成婚要用的物件儿。
颜汐浅小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卿晏辞笑笑道:“就,我们来南海的前一晚,我趁你睡着了之后,去买回来的。”
虽然颜汐浅习惯早睡,可那时候一重天的小仙们早就收摊回家了。
颜汐浅甚至能想象得出,他是怎么一家一家拍门的场面。
莫名的,颜汐浅鼻尖有点酸酸的。
她这才意识到,对于自己来说,这是第三次婚礼,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是要笑掉大牙的。
可对这个年纪的卿晏辞来说,却是第一次。
和十九岁的他不同,两百岁的他对她的爱意更浓,更执着。
是以,他对这场婚事的看重程度是颜汐浅无法想象的。
明明她已经说了随便办一办就好,那人表面上答应,可实际上还是殷殷期待着。
陈氏看着那些东西,再看看卿晏辞脸上那殷切的表情,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点点头,道:“这就好,既然你们有所准备,我便稍稍给你补一些,当作心意就是了。”
颜汐浅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在陈氏的殿中坐到了黄昏,陈氏起身道:“今日娘亲高兴,想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顿饭吃,你们且在这里等等,我很快好。”
颜汐浅连忙阻拦,“娘亲,你身子不好,不要去厨房了。”
陈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我没事,只是偶尔做顿饭,没关系的。”
“不行,不行,大夫说过的,你身子不能劳累,别去了。”颜汐浅着急的说。
卿晏辞站起身道:“还是我来做吧,让娘亲尝尝我的手艺。”
一听这话,陈氏有些怔愣住了。
大约是堂堂天族战神会做饭这种事,对陈氏来说有点超出能承受的范围了。
颜汐浅见状连忙道:“对,娘亲,晏辞做菜可好吃了,正好让他表现一下。”
陈氏还是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神情俨然在说‘他真的会做菜?’
颜汐浅给他使个眼色,“快去吧!”
卿晏辞点点头,临走前还不忘给陈氏行礼。
等到那人离去了,陈氏还是不可思议的问道:“他还会做菜?”
颜汐浅笑了笑,道:“娘亲也知道我没那个本事,自然是要他来做的。”
陈氏想着,这样说来,那位上神的做菜水平,大概只是能哄一哄颜汐浅开心的程度吧!
不过这会儿,就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陈氏也能和颜汐浅说两句悄悄话,“虽然我瞧着他对你不错,但你们身份悬殊,为娘的心里始终忧虑。阿浅,你不要骗娘,你真的没受委屈吗?”
颜汐浅笑着摇摇头,“没有,娘亲,你就放心吧,你别看他那样的心思,实际上是个呆头呆脑的傻子。即便是受委屈,也是他吃我的委屈,我才不会憋着委屈什么都不说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当初被卿晏辞赶出来的时候,她还不是处处瞒着,把委屈都咽进了肚子里?
陈氏叹了口气,道:“你也大了,事事你自己做决定就好,娘亲也只能看着,盼着你日子过得好,其余的,娘亲也没本事帮你什么。”
听着这些话,颜汐浅的鼻尖酸酸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了。
这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想着自己再过不久也会像娘亲这样操心了。
陈氏注意到了她的动作,道:“这孩子是夫妻之间的牵绊,有了孩子,往后这日子可就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任性了。”
说这话的时候,陈氏的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悲伤。
这悲伤的缘由,颜汐浅心里也很清楚。
当年母亲嫁给父亲,本来是十分和睦恩爱的一对夫妻。
她母亲生的漂亮,出身又好,嫁给父亲的时候,两人也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在。
可后来,听说自从她母亲有了身孕,父亲便开始在外面沾花惹草。
那时候,从小被教育着要大度宽容的母亲选择了隐忍。
水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了,从一开始的难过,到后来慢慢的麻木了。
陈氏原本也以为自己嫁的人会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可时间却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可是能怎么办呢?
就算是如此,就算是自己要和很多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但陈氏也只能忍耐。
一方面是自己从小受到的教育的洗礼,另一方面就是……孩子的束缚。
因为有了孩子,陈氏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
因为有了孩子,陈氏想或许就这样过一辈子也好。
她此刻对颜汐浅流露出来的悲伤,是出于对女儿的担忧。
陈氏最怕的就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有朝一日会发生在自己的孩子的身上。
颜汐浅知道娘亲心里在想什么,于是拉着她的手安慰她,“不会那样的。”
陈氏一怔,抬眸看她。
颜汐浅再次说道:“晏辞他不会那样的,他不会像父亲一样。”
陈氏有些泪目,点了点头,“那就好,阿浅选的人不会是那样的人,但愿娘亲是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