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这样说着,可她那表情明显就是在说‘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祁温雅宠溺的笑着起身,他戳了戳颜汐浅的额头,道:“你呀你,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颜汐浅却笑盈盈地说:“好了,不说这个了,今日城南有一户人家娶亲,听说那新娘子生的可漂亮了,你陪我去看看。”
说罢,她根本没给祁温雅任何说话的机会,拉起那人的手腕便跑了出去。
祁温雅早已经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不过每次瞧见被她紧握着的手,还是不自觉勾起笑容。
两人跳上高阁,坐在屋顶上看着迎亲的队伍穿行。
颜汐浅双手捧着脸感慨,“那个新郎官怎么生的这么难看?很漂亮的新娘子嫁给他岂不是可惜了?”
祁温雅淡淡的笑着,“怎么会,又不是所有人都像阿浅一样,喜欢英俊的男子,有的姑娘更在意性情习惯。”
“性情习惯?”颜汐浅眨巴着眼睛看他,似乎有些不解。
祁温雅点点头,道:“是啊,阿浅就没有想象过,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人吗?”
这个颜汐浅还真没想过,只不过……
她看了看祁温雅,道:“娘亲说,你性子很好,让我以后嫁给你。”
祁温雅怔愣了下,对她这样坦然的说出这句话有点惊讶。
不过,仔细想想,她原本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什么便说什么。
祁温雅垂下眸子,问她,“那你呢?你怎么想?”
“啊?想什么?”颜汐浅不解的问他。
祁温雅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以后,你想嫁给我吗?”
颜汐浅沉默了起来,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良久,她为难道:“我不知道。”
祁温雅倒也不逼问她,没再说什么。
他了解颜汐浅,这种时候,强迫她回答问题,反而会让她心里生出抗拒和厌恶。
她没想明白,自己就等她想明白好了。
颜汐浅的注意力很快就又被那场婚礼吸引了,她调整了下角度,趴在高阁上往下看,等着那新娘被揭开盖头的刹那。
都说每一个姑娘,在成婚的时候都是最漂亮的。
许久,终于到了揭盖头的时候。
在那殷红殷红的盖头之下,露出一张明媚动人的面容。
“真好看。”颜汐浅忍不住赞叹道。
那姑娘原本颜汐浅见过几次,是个生的挺标致的女孩,但此刻却不仅仅是标致,应该说是美到了极点。
“新娘子真好看,我成婚的时候,要多办几次婚礼才行,这样我就能漂亮好几次了。”颜汐浅笑着说。
祁温雅无奈的摇摇头,道:“办好几次婚礼,是要和同一个人,还是和不同的人?”
颜汐浅抬眸瞪他,道:“我是那种三心二意的人吗?我很专一的好不好,当然是和同一个人了,我颜汐浅,这辈子就只嫁给一个人。”
祁温雅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傻丫头。”让我做那个人好不好?
他最想说的话,却隐忍在心中不敢轻易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场婚礼的缘故,颜汐浅羡慕了好久。
后来,在南海的少女之间流行起一种占卜之术和手相之术。
姑娘们热衷于能从占卜结果和手相中看出自己的姻缘和未来的另一半。
明明在感情上缺一根筋,可颜汐浅也在这些女孩子的队伍中。
只不过,和别人不同的是,她虽然想知道,却懒得学习那些复杂的内容。
是以,她注意力投注到了祁温雅身上。
祁温雅一贯喜欢一些占卜八卦之类的道术,年少的时候更是喜欢见人就看手相面相。
于是乎,那段时间,她几乎是每日都来找他。
“你帮我占卜一下,我以后的另一半,是个怎么样的人?”颜汐浅双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祁温雅拿出占卜用的卦象,真人的占卜。
等到祁温雅把占卜用的竹牌翻过来,端详了许久之后。
颜汐浅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她焦急地问:“到底怎么样?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祁温雅回答,“是个很喜欢你的人。”
一听这话,颜汐浅皱了皱眉,道:“谁管他喜不喜欢我,我想知道他好不好看,我喜不喜欢他!”
祁温雅沉默了片刻,道:“你也很喜欢他,你们感情会很和睦。至于对方好不好看,我倒是算不出来,不过……”
他看向颜汐浅的时候,笑了笑,道:“不过按照阿浅的性子,如果不是个很好看的男人,阿浅应该也不会喜欢的吧?”
这话甚是有理,颜汐浅点了点头,“太好了,我以后的夫君肯定是个顶好看的男人。”
而后,她又伸出一只手来,道:“还有手相,你也帮我看看,说不定还能看出其他的内容。”
少年握着少女的一只手,掌心里的温热,让他心里砰砰乱跳。
可在颜汐浅期待的眼神中,祁温雅也只能强装镇定,细细的端详。
一对旁若无人的少年少女,连脑袋都快贴在一起了。
祁温雅盯着颜汐浅的手看了好一阵儿,看颜汐浅耐心都快耗尽了。
她问:“都看这么久了,看出来什么没有?快说快说,我什么时候会遇上真命天子?”
祁温雅突然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你看你这条感情线,有点曲折,前面还有些淡薄。看样子你对这个真命天子一开始没什么感情,然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喜欢而不自知。”
颜汐浅不满的收回了手,“胡说,我才不会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开始不喜欢的,就算日子再久我也不会喜欢。”
祁温雅轻笑一声,“天命难违,你要是执意如此,怕是要孤独终老的。”
这话一出,颜汐浅果然惊慌了起来,“我会孤独终老吗?”
少年祁温雅温润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道:“倒也不至于,你若是真的没人要,我娶你好了。”
他借着玩笑的语气,对她说着心里话。
他是真的想娶她的。
让祁温雅没想到的是,颜汐浅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天真无邪,下巴一扬,道:“这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发反悔,要是以后你先娶了别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祁温雅柔和地笑了起来,宠溺地说:“好,除了你,我谁也不娶,好不好?”
颜汐浅轻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他很清楚,对方是开玩笑的,可自己却抱着那一点点的希望。
如果她的另一半是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会被她爱上,他愿意等她很长很长时间。
这一等,就是足足三百年。
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却似乎并没有向着祁温雅希望的方向发展,反而越来越……偏离了轨道。
长大后的颜汐浅,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粘着自己,反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疏离。
爱慕颜汐浅的人越来越多,她每一个都拒绝的毫不留情。
这让祁温雅慢慢的生出一种担忧,如果自己一旦说出自己的心意,或许就会如那些被拒之门外的人一样,永远和颜汐浅断绝来往。
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是,颜汐浅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他抓不住。
因为年纪的问题,家里也有让两人成婚的意图。
他母亲甚至去水宫提过亲。
但结果却是……被颜汐浅一口回绝了。
他甚至还记得,她的理由是,“祁温雅就像我的哥哥一样,你要我嫁给自己的哥哥,我真的做不到。”
哥哥?
他三百年的喜欢和陪伴,最终也只换来一句,‘像我的哥哥一样’。
祁温雅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也有些自暴自弃。
当天黄昏,颜汐浅曾来找过来。
她在他门前站了很久,或许是母亲已经告诉她,自己就在房里。
祁温雅看着窗户上投映的影子,心里像是针扎似的难受。
久久的沉默,是被祁温雅打破的。
他终究是开了门,就像打开自己的心门一样,他决定不再隐瞒,他想要一个答案,就现在!
这么多年的隐忍和等待,让他有些崩溃。
“你……你没事吧?”颜汐浅有些担心的问道。
祁温雅摇了摇头,有些淡然的看着她。
颜汐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好像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一样。”
“难道不是吗?”祁温雅问她。
这么多年,不是三年两年,也是五年十年,而是整整三百年。
他不相信对方会什么也没察觉到,什么也不知道。
哪怕那人是在感情上一向迟钝的颜汐浅。
颜汐浅垂下了眸子,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祁温雅有些怔愣,他很少能听到颜汐浅的道歉。
高高在上的公主,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脾气暴躁的公主,也会有觉得自己做错了的时候吗?
祁温雅自暴自弃的问道:“你很讨厌我吗?”
颜汐浅沉默片刻,摇摇头,“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好吗?我们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不要喜欢我,好不好?”
祁温雅看得出,她是害怕的,无措的。
从来不曾给任何人留下机会的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有感情但又不是爱情的对象。
颜汐浅宁愿时间倒流,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可惜,祁温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说:“回不去的,阿浅,你现在要给我一个答案,你想嫁给我,还是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祁温雅不能否认,自己这样逼迫她很卑鄙,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孤注一掷。
他希望自己在颜汐浅心里还能有一点分量,也希望能够按照她的命格上那样,成为那个历经长久才被喜欢上的人。
只可惜,他没有得到一个答案,但却得到了颜汐浅的眼泪。
她哭了,一个不喜欢露怯的姑娘,在他面前掉了眼泪。
祁温雅心里也明白,这或许是一种委婉的答案。
他无力的开口,“我明白了,阿浅,你回去吧。”
在他转身的刹那,他又说:“还有……别哭了。”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整整一个月。
颜汐浅没有来找他,他也没在见颜汐浅,甚至没有再见任何人。
这一个月里,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喜欢一个人三百年,要割舍都是很难很难的。
那种像是早已经融入了血液里的喜欢,早就成了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不可能说抽离就能抽离得掉的。
一个月后,祁温雅勉强自己重新站起来。
他对母亲说,自己愿意和其他姑娘相看,如果有合适的就会娶妻。
这件事在水宫和祁府之间闹得很大,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半年之后,祁温雅准备成婚了。
作为世交的两家自然是要来参加婚礼的。
颜汐浅也在被邀请的人之中。
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她了。
祁温雅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消瘦了很多,似乎性子也不似原来那样开朗了。
甚至在婚礼上,有人向她示好,她避如蛇蝎般的让那人滚开。
彼时的祁温雅才明白,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她似乎更害怕和别人有感情上的纠葛了。
也是这场婚礼,祁温雅从小被养在外面的弟弟被接回了家。
不知是什么缘故,祁慕阳好像很喜欢颜汐浅。
祁温雅像是再次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但不同的是,颜汐浅拒绝祁慕阳是毫不留情的。
甚至,有点害怕祁慕阳。
祁温雅犹豫了很久,才终于决定要和颜汐浅见一面。
颜汐浅面对他的时候,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垂着头,不知所措的站着。
她没有了曾经的活力,好似在一夕之间成长了许多。
“阿浅?”时隔许久,他再次喊她的名字,却觉得似乎没有当初那样执着了,相反的,他心头涌现的是一种疼痛。
颜汐浅甚至没有看他,仍旧低垂着眸子,嗯了一声。
冷淡,疏离。
这是祁温雅一见到她,脑海中便浮现出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