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晏辞的孩子能够成为天君,这是卿氏一族的骄傲。
可萧染星却想的是,要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天君吗?
卿揽月无奈的说道:“染染,天族和水族不同,向来是任贤不任亲的。当年父君和母后亡故,若非晏辞从军,撑起天族的整个军营,我也无法在这天君之位上立足。至于后继之人,我自认修为不及晏辞,染染更是修为低微,即便我们再生上百胎千胎怕是也没办法生下一个天生神体的孩子来。”
他说着,将萧染星抱在怀里,道:“你看,我现在这样忙碌,都没有时间好好陪一陪你和小阿心。可若是晏辞家的孩子能堪当重任,我便可早早退位,岂不乐得清闲自在?”
萧染星沉默良久,却也只道:“你真是没出息。”
说罢,她翻身上榻,背对着卿揽月裹上了被子。
卿揽月有些惊讶也有些愕然。
她果然心里还是在意自己的身份的。
卿揽月的眸子暗了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医仙来看了看小公主,有些担忧地说道:“公主虽然并无大碍,但怕是也要睡上几日方能醒过来。这些药物对大人无害,但对孩子来说确是有伤根本的。日后还请天君陛下多多留心,莫要再给公主殿下吃这样的药物。”
卿揽月连连点头。
医仙临走时还不忘叮嘱,“这么大的小娃娃正是爱哭爱闹的时候,为人父母要多些耐心才好。老仙多嘴了,还请天君陛下见谅。”
卿揽月并没有怪罪,只是应了一声。
等到医仙离开后,卿揽月看着怀里孩子,再看看那个背对着自己睡下的人,他心里有些苦闷。
颜汐浅身子好起来之后,便要迎来三族之间的一场大战。
先前每每和魔族来往,都是卿揽月的亲信,容阅江来天族也自然是幻化成寻常模样来的,是以并没有惊动程江海。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包含程江海的自负,他自认为如今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卿晏辞要参与大战的计划,便少有时间能陪伴颜汐浅了。
她不愿让卿晏辞一个人冒险,也想参与其中,却被卿晏辞制止了。
“你现在虽然差不多好了,但我总归是担心的,此番不是儿戏,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他说着,手指轻柔的抚着颜汐浅的头发。
卿晏辞知道这样的话劝不住颜汐浅,便又道:“我也是为了能在这一战中活着回来,若是阿浅参与其中,我难免要为阿浅分心,阿浅也不想那样吧?”
这话是确确实实说到了颜汐浅心里,这是她唯一担心的。
虽然身体恢复了,但修为和灵力却大不如前,她也担心自己会不会拖了卿晏辞的后腿。
于是乎,颜汐浅只能作罢。
“你要答应我,一定活着回来,不然的话……不然的话……我就带着你儿子去给你殉葬。”颜汐浅认真的说道。
少年无奈的笑了笑,道:“好,我一定活着回来。”
卿晏辞就这么走了,这一战由魔族控制战况,卿晏辞便要提前去魔族商讨。
自从卿晏辞走了之后,颜汐浅心里总是有些忐忑的。
娘亲和君澜也已经回南海去了,颜汐浅更觉得心里没底。
这种时候,要是他们还在,有亲人守着,她心里还能有点安慰。
只可惜,都走了。
整个崇华宫,除了仙娥,就只剩下颜汐浅和程言言,哦对了,还有一颗蛋。
颜汐浅这几日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程言言。
毕竟自己的夫君是去讨伐程言言的父亲,她真的没办法坦然的向程言言说明。
是以,程言言来看过她几次,她每次都只能避而不见。
没有了卿晏辞在身边,也没办法和程言言见面,颜汐浅心里那叫一个苦闷。
思来想去,她决定把自己那个不受她待见的金蛋抱过来暖和暖和。
刚一出门,便遇上了同样要去看孩子的程言言。
颜汐浅一怔,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出门,还是该转身回屋去。
程言言见她神色为难,只好自己转身进了屋。
颜汐浅张了张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思索再三,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于是决定去跟程言言见一面,把情况向她说明。
自己没有理由瞒着她的,如今想来战事已经敲响了,双方都在备战的情况下,即便程言言知晓了,也不存在通风报信这一说。
颜汐浅捏了捏拳头,给了自己一点勇气,这才走上前去,敲了偏殿的门。
房门刚一敲响,立刻就被人拉开了。
颜汐浅甚至能猜想出程言言方才一直倚着门站着。
她不知道对方心里该有多难过,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程言言的眼眶有点微红。
“言言姐姐。”她喊了她一声。
程言言连忙勾起唇来,对她笑了笑,道:“今日身子好些了?”
颜汐浅能感觉的出来,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对她避而不见是故意的,但还是替她着想的说着平和的话,没有半点怪罪。
莫名的,颜汐浅觉得心里好痛好痛。
她一把将程言言抱在怀里,低声道:“对不起。”
程言言一怔,轻轻的回抱住她,问道:“怎么了?”
颜汐浅沉默良久,才道:“其实这些话,我早就该跟你说的,只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更担心会因为私人感情破坏了这场战事的计划。”
程言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颜汐浅连忙松开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对方。
那人脸上并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有些欣慰。
颜汐浅问道:“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程言言垂眸沉默了片刻,道:“你说的战事,是指天族和魔族联合,要杀死我父亲的事情吗?”
她只是隐隐约约有感觉,但并不能完全确认。
面对她这样从容不迫的说出这番话,颜汐浅心里不可谓不震惊。
颜汐浅点了点头,道:“是这件事,你会不会……恨我?”
程言言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问道:“这几日你对我避而不见,也都是因为这个?”
颜汐浅再次点头,眼神里满是愧疚,“对不起,明明说了要亲姐妹似的相处,我却……瞒了你这么重要的事情。虽然程江海又不好,但总归是你的父亲,我……就算你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程言言轻轻的摇了摇头,而后又叹了口气,道:“我不恨你。”
这让颜汐浅骤然一惊,“真的?”
那人脸上露出释然的一笑,道:“其实,我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其实,虽然说他是我父亲,但事实上我并没有从他那里得到过多少父爱。即便有,也是带着目的,顺着他心意施舍的父爱。”
她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起来,“所以,其实我在萧染星被魔族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隐隐有这种感觉。魔族向天族示好,这件事怎么看都像是双方要联合的征兆。我虽然心里明白,但却暗暗编了理由向我爹的眼线说明,将此事含糊了过去。”
颜汐浅惊讶的听着她说这些话。
难怪,难怪那时候一切风平浪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卿晏辞也曾向她说起过,萧染星被魔族送回一事,虽然他已经尽力压下去,但还是有很多人知晓。
这其中若是有程江海的眼线,不论魔族会不会和天族联合,都会成为程江海的眼中钉。
原来,竟然是程言言在其中帮了大忙。
程言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真奇怪,明明我该帮助我的父亲的,可偏偏我那时候心里想的都是,如果被父亲知道了,天族势必会受到牵连,连你也会受到牵连。”
“对不起。”
颜汐浅心里十分懊悔,她这样为她着想,而自己却心存隐瞒和芥蒂。
程言言淡淡的笑了笑,道:“当然,我也并不全是为了阿浅。不瞒你说,我当时心里也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如果天族倒了,我想,我应该也会在他的安排之下再嫁给别人的吧。”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嫁过两次,也看够了那些男人的样子,我真的不想再进入一座牢笼,再成为别人的金丝雀,再和一大堆女人争抢一个男人。”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我呀,只想如现在这样,有你在身边,有云真在怀里,就已经足够了。”
她受够了一次一次的争抢,也受够了女人之间的争斗。
崇华宫是个好地方,让她能忘却所有的忧愁。
程言言想,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安安稳稳的日子。
所以,如果这样的日子的代价是失去自己的父亲,她想,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她心里对自己的父亲多少是存在一些怨恨的。
如果不是他,自己可以作为一个下等人,和一群下等人在一起,平平稳稳的度过一生。
虽然有争斗在身边发生,但却不是自己的争斗。
颜汐浅握住她的手,道:“我明白了,姐姐,是我小人之心,对不起,我……”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程言言打断了,“道歉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这几日都没见到人,今日总算是被我逮到了,说什么也得陪我转一转。”
颜汐浅的身子刚刚好起来,正是需要活动活动的时候。
程言言的心思,颜汐浅也都明白,很感激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崇华宫里走了大半圈,颜汐浅便觉得气喘吁吁了。
她单手叉腰,无奈道:“我第一次觉得崇华宫竟然这么大,真是要累死我了。”
程言言无奈的笑笑,道:“你呀你体力太差了,再走半圈,我们就回去了。”
颜汐浅想拒绝,但又觉得程言言不会顺着她的意,于是乎她将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的一座院子,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指着眼前的院落,道:“对了,那个……那颗蛋是不是住在这里?”
程言言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呀你,我早就想说你了,有孕的时候不是满心欢喜自己要有孩子了吗?如今这孩子生下来了,你倒是也狠心,竟然不闻不问,连孩子的姓名也不给取,更是连那孩子住在哪里也不知道。”
颜汐浅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儿,低声道:“什么孩子啊,他现在还只是颗蛋,有什么好看的?还是等他破壳了再说吧!”
程言言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道:“你呀,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竟然成了你的孩子。”
颜汐浅却笑了笑,道:“我听晏辞说了,从花纹和图腾上看,应该是个男孩儿。这俗话说,男孩儿要穷养,女孩儿要富养。既然是个男孩儿,小时候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程言言被她的歪理说得有些无语,道:“我说不过你,既然好不容易想起那孩子了,现在便随我一起去看看他。”
让颜汐浅惊讶的是,眼前的院落竟然不是那个金蛋住的。
程言言带着她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院子。
这地方离水荫殿倒是挺近的。
两人进了屋,瞧见那颗金丹被放在一个小小的摇篮里,身旁的仙子正在摇着摇篮。
颜汐浅不由得感慨,“这颗蛋还挺会享受的嘛。”
自然的,这话一出口,她就被程言言狠狠的瞪了一眼。
颜汐浅连忙讪讪的笑一笑,示意仙子退下。
那仙子临走的时候,还掩唇笑了。
颜汐浅在一旁的卧榻上坐下,伸手摸了摸那颗金灿灿的蛋。
蛋突然动了动,可把颜汐浅吓了一跳,险些将那颗蛋扔出去。
好在程言言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把蛋抱了起来。
颜汐浅惊呼道:“这蛋怎么还会动?”
程言言无奈的冲她翻了个白眼,道:“整日蛋啊蛋的喊他,这是你的孩子,自然是会动的。你别看他现在这样在蛋壳里,但已经是有意识的孩子了。”
说罢,她把蛋抱给颜汐浅,道:“你抱一抱他,同他说说话。”
颜汐浅小心翼翼地把蛋抱在怀里,心里颇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