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还一次杀了两个人，可按照那什么法律，还偏偏不用负刑事责任，只是搞去让什么心理医生谈了谈，谈了一两个月就把他送回来了。”本地向导吐槽道。

“这……是不是太儿戏了？”有队员忍不住开口插话道。

“谁说不是呢？他那么狠，眼睛都不眨的杀了两个人，杀了之后还能装的跟没事人一样上学去，跟这种人在一个村子上生活，谁不害怕？谁家有个孩子的不害怕？”

“因为这个，都搬走了？”我忍不住惊讶道。

“这个是很大的原因，出了这样的事情，原本和谐的村子有了矛盾，他们家就他这一个儿子，又不可能真的杀了给人家抵命，大家都只能避开他们家。那些年去南方打工比较赚钱，很多家赚了钱之后，就直接在镇上盖了房子，一来是住镇上什么都方便，二来也是避开他们家。”

“搬走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

“这么下来，搬走的人越来越多，时间一久，村上的人家越来越少，人越是少，那些留下的村民就越是心慌，就搬的越快，几年时间下来，整个村子就彻底空了。”

“那个少年杀人犯呢？他后来怎么样了？他父母跟他在一起，不会害怕吗？”有队员忍不住问道。

将心比心，哪怕是自己生的崽，如果表现出那么冷酷凶狠的一面，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感觉害怕的吧？

“他爸妈都是那种很老实的人，见了人也很少说话，出了这个事情，精神压力也很大，他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没过几年就得病去世了，据说当时村上都没什么人来帮忙操持葬礼，是花钱请的丧葬队处理的。”

农村是有传统规矩的，白事不请自到，红事要等请了才能过去。

白事是人生的最后一程，所有人都要遭遇，再加上跟死亡有关，所以必须不请自到，不用主人家交代，也要过去帮个忙，因为谁家都会遇到类似的情况。

哪怕两家人有矛盾，在遇到这种白事，也会过来搭把手，也许仇怨就解开了，除非是有着深仇大怨。

如果白事没人过来帮忙，那就只能说明一点，这一户人家在整个村子已经被孤立了，虽然还在村上生活，可已经不属于这个村子的一份子了。

由此可见一斑，这少年杀人犯导致他们家成了整个村子不欢迎的对象。

“那他爸呢？”

“他爸的命倒是硬一些，听说过了快十年才走，不过那个时候村子差不多已经荒了，只剩下他们家，还有那个老光棍还在村上，这些事情也是老光棍说的。”

“那老光棍就不怕？当初还是他拆穿这家伙的谎言的，他就不怕被那家伙报复？”

“咋不怕？老光棍偶尔去镇上赶集，也会跟人说，夜里睡觉都会在门窗后面摆上啤酒瓶，防备被人翻进来，可他又没钱，不住村上又能住哪里？后来老光棍病死了，村子上是什么情况，就没有人再知道了。”

“那少年杀人犯呢？他去了哪里？还是依旧留在村上？”

“不知道，没人知道，可能去南方打工了吧？也可能去当流浪汉了，也可能死了吧。反正没人再听说过他的情况，倒是镇上有人说偶尔见到过他，可又不敢确定是不是他，毕竟这都几十年过去了，他也成了中年人了，现在长什么样子，谁也不清楚。”

这的确很合乎情理，一个十几岁的初中生，在杀了人之后，所有人都躲着他，几十年过去，除非他长得很像他父母中的某一个，否则大部分人在大街上遇到他，是认不出他的，哪怕有所怀疑，也不敢确定。

“你们当地就没人管这事儿？”我忍不住追问道。

“这怎么管？他在哪里谁知道？这山里那么大，万一他哪天失足死在了哪个山沟里，总不能还要政府组织人手搜山吧？”

“生死不明，行踪也不明，那他等于在社会上彻底隐形了，这应该算是个不安定因素吧？怎么会没人管呢？”我忍不住说道。

这样一个在未成年时期都能对两个同学痛下杀手的人，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有人监管着，公安机关也好，村委会也好，最起码应该有人负责，不能让他再次危害社会。

可最终的结果，却成了没有任何人过问，现在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更不知去向，这也太儿戏了。

“我们这边太穷了，那么多正经事情都管不过来，哪里有时间管他这种人？也就是这些年来这边旅游的人多了，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一点。像我们以前进山去采蘑菇，或者找药材，哪年没有出过事情，出了事情就只能怪命不好，谁也没办法。”

“有些人进山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运气好，家里人还能找到尸骨，运气不好，一辈子都没人知道尸骨在哪里，家里人就只能用衣服做个衣冠冢，也算是下葬了。”

本地向导说这番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悲伤，也没有情绪波动，就像是叙述着一件跟他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

可是听在我的耳中，却让我感觉相当难受。

都说生命宝贵，是无价的，可当现实生活被贫穷困苦拖累的时候，生命反而会显得十分低贱，一条命在他们这些山民看来，也许还不如一点钱重要。

也许，只有等到全民小康之后，这种悲剧才不会再上演。

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沉闷，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拿着手电筒默默赶路。

那本地向导大概是觉得自己把天给聊死了，想要挽救一下，就随口聊起了别的话题：“我们这边山里地形复杂，就算是来旅游，也要小心，必须在开发过的区域旅游，要是不听劝告，去了那些未开发的区域，就很容易出事。”

“会在山中迷路？还是受伤？”

“各种情况都有吧！每年都还有失踪的，可总有一些人不听劝，觉得这边的山跟内地的山区差不多，进山也没什么问题。实际上，这边山里危险太多了，连我们本地人进去也要小心，外地人进去是很容易出事的。”

“失踪的人多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肯定有，每年都有家庭过来找人，说家里人过来这边旅游，最后没了消息，可茫茫大山，又往哪里去给他们找人？”

听着本地向导的话，看着远处荒村亮起的那盏灯火，我总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线索，可是又想不出错过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