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资本的贪婪本性从未改变过，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只是在他的层级之上，还有其余的东西在限制它。就像人的贪欲一样，人的贪欲也是没有止境的，是更高层次的东西限制了这种无止境的索求。”

“无常大人，能不能讲的通俗易懂一点？”我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

“很简单。先拿人的贪欲来举例，人性总是渴望得到更多，有钱还想要权，有权还想千秋万代，即便秦皇汉武这样的雄才大略，到了晚年也不能免俗，想要修仙求药。也正因为人有生老病死这种人力所无法抗拒的因素存在，人性的贪婪才会被压制。”

黑无常说到这里，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继续道：“试想一下，如果人真的能长生不老，或者金钱能够增加寿命，得到权力可以增加寿命，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千秋万代，底层永无出头之日，最终彻底会成为消耗品。”

“因此，生命就是人类控制贪欲的最终阀门，有钱人哪怕有钱请更好的名医，锦衣玉食，能活得比普通人更好，可是大限在那里管着，到了岁数依旧要死亡。更何况，人体的脆弱也在那里摆着，就算锦衣玉食，家财万贯，遇到饥民一拥而上，一刀下去也是一命呜呼。”

“所以，漫长的历史教会了我们华夏人太多东西，也将资本的贪婪约束了起来。可如今时代变了，很多东西也改变了，那些曾经对贪婪的约束都开始变得脆弱，或者说，被人性给忽略了，资本的贪婪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无常大人，现在的科技并没有达到那个地步吧？死亡依旧是人类不可避免的归宿。”我忍不住追问道。

“你说的没错，死亡依旧不可避免，可现代科技给富豪们带来了太多的假象，各种延缓衰老的药物和试剂，基因编写，高科技仪器维持生命体征，让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变得很淡了。再加上富豪们跟普通人已经完全处于两个世界，他们几乎不会受到来自他人的伤害和威胁。失去了恐惧的威胁，贪婪自然不会停止。”

“这……”我想起新闻上报道的，那些富豪日常洗澡用水都要用空运的高档矿泉水，普通人连他们居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当然生活在两个世界。

“更重要的是，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资本攫取利益的手段变得越来越多样，很多时候，底层大众根本就无法意识到自己在被压榨，就像房子原本是用来居住的，最终却成了普通人几十年的沉重债务负担。而大众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反而会相互攻击鄙视，有没有房产，自家的房价处于什么地段，价值多少，都能形成了鄙视链条，却很少有人意识到自己只是利益链条上被吸血的一环。”

“更重要的是，因为时代发展的缘故，资本已经开始脱离了国家和种族的限制，甚至可以强大到摧毁一个国家的经济，如此庞大的体量，也让它的容错率变得越来越强，家族后代的传承也让它们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永生，因此，它们就变得愈发贪婪……”

黑无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了大槐树下的阴影中。

我也抬头看去，黑暗的阴影中，那浑身长满眼睛的可怖本体再次显现出一部分身形，无数的触手朝着桌子这边激射而来。

黑无常手中的黑色油纸伞再次快速转动起来，那些激射而来的带刺触手接触到光照，发出滋滋的声响。

就当我以为对方的这一轮进攻会像之前那样很快结束，一条隐藏的触手从地下猛然钻了出来，朝着我猛刺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关键时刻，我右手手腕上的勾魂锁链猛地显化而出，带着信念之火，将这条黑色的触手斩断了。

可是即便如此，这条黑色的触手依旧来势不减，朝着我的面门而来，如此近的距离，我看到了黑色触手上的尖刺闪着黑色的幽光，让人不寒而栗。

这样的触手如果扎进身体里，怕是要直接没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桌上的引魂灯猛然爆开一团火花，黑色触手接触到这团火花，像是碰到了无形的屏障，变得迟滞起来。

下一刻，缠绕着信念之火的勾魂锁链也终于追上了黑色触手，将它缠绕起来，迅速的化为了灰烬。

这一切都发生在了电光火石之间，黑无常大人手中的黑色油纸伞转动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右手袖袍里的勾魂锁链也激射而出，朝着阴影中那恐怖的本体而去。

勾魂锁链的劈斩之下，那满是眼睛的黑暗本体发出了尖锐的历啸，随后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这一次，对方终于走了，大槐树下的阴影之中，再也没有了那股让人若有若无的心悸感。

见状，我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东西终于走了，它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黑无常重新转过头看向我，语气严肃；“它刚才被我斩伤，短时间是不会再过来了，可是以后会怎样，谁也不确定。”

“无常大人，以您的实力，斩杀这种怪物应该轻轻松松吧？”其实我更想说的是，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斩杀了这东西？

让我没想到的是，黑无常摇了摇头：“季藏，你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它是没办法被斩杀的，别说我不能，就算是比我强大很多的神灵都无法做到。”

“啊？！”我真的很惊讶，在我的认知中，既然鬼神存在，那么强大的神灵想要斩杀一个怪物是相当简单的，怎么可能无法做到？

“资本的根本力量来自于人心的贪婪，只要人性还存在，这东西就会一直存在，不管什么时候，哪怕人心再高尚，也只能削弱它的力量，而不能彻底将它消灭。”

“就是黑暗与光明的一体两面，没有了黑暗，也就没有了光明？”我记得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话。

“对，就像今夜我们聊的那样，人类的善恶道德来自于自私，而非无私，天然的丛林法则太过残酷，所有人都不愿意以丛林法则来生活，这是人性的自私，因此就诞生了善恶和道德。同样的，这种源自贪婪的怪物也必然存在，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它不要失控，不能让它过于庞大。”

“既然如此，这怪物过于庞大的时候，对其进行削弱不就可以了？无常大人您刚才不是轻易的就伤了对方吗？”我想当然的说道。

这话说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因为黑无常透过黑色油纸伞看向我的目光明显很诧异，即便隔着黑色油纸伞，我也能够感受到他目光中所带着的情绪。

我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头：“不对吗？”

“季藏，你还是太年轻，生活阅历太少，想法也太过天真。我的确能伤到这东西，可是仅仅只是伤到而已，让它吃痛离开，对它的力量根本没有丝毫影响。为什么我一开始只是用阴阳伞防御，并没有用勾魂锁链去伤它，你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黑无常大人之前的被动防御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在。

可是我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黑无常大人只能伤到对方，却不能削弱对方的力量。

“无常大人，那这东西应该怎么削弱？它的力量如果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增长下去，那该多可怕？”

“想要削弱它，靠的不是我们这些鬼神，而是人间的力量。人间放任资本控制一切，那么这恐怖的怪物就会越长越大；如果人间能用手段把它困在笼子里，那么它的存在并不会造成太多影响，毕竟这世界上黑暗和光明一直都是对立却共存的。”

“原来是这样。”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不过很快脑海中又闪过了一个念头，有些不解的问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算命先生，顶多也就是兼职引路人而已，它为什么会盯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