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胡思乱想着，面前的老人却已经解释起来：“梦里模模糊糊的，我也看不太清楚，不过看轮廓，有点像古装剧里那种古代油灯，反正不是现在的油灯。”

我有心想把引魂灯从柜子里拿出来给老人瞧瞧，不过还是压下了这股冲动：

如今引魂灯已经不能隐身了，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万一有人起了贪念，把引魂灯偷走，自己跟谁讲理去？

其实就算不给老人看引魂灯，我也能确定，老人在梦中的确见到了我的身影。

我也想明白了，因为引魂灯的力量减弱，所以我想要送孤魂野鬼上路，就会打盹入睡才能进行沟通。

那只橘猫前去跟老人告别，本身力量不足，需要借助引魂灯的力量，我入睡后的意识跟引魂灯又是相连的，于是老人就在梦境中看到了我的身影。

也正因为这种原因，我也能通过意识看到橘猫的一生，还有它前去跟老人告别时的梦境情形。

说起来，这次引路就像是看电影一般，有着最直观的感受，比之前那样坐在椅子上干巴巴的等孤魂野鬼告别结束后回来，要更加生动更能代入感情。

我忽然觉得，这样似乎要更好一点，比之前那样引路要强很多，更能增加我的人生阅历，让我的心境快速成长。

可这样逻辑上就有些不对了：难道引魂灯的力量减弱，反而是一件好的事情？为什么引魂灯变强，反而效果更差？

稍一思索，我也明白了过来，引魂灯的逻辑是正确的，自己并没有理解到其中的深层次含义。

这种身临其境的参与到其中，的确能更好的感同身受，可同样也会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容易产生情感上的错乱。

这一次橘猫和老人的故事是温暖动人的，可这个世界上更多的是生离死别，是痛苦和难过。

如果所有的故事我都参与其中，时间久了，以我并不算坚定的心智，会不会被情绪所同化感染，最终坠入深渊？

我不像外公那样拥有丰富的人生阅历，能看穿世事人心；也不像黑无常大人那样千百年来见多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可以明悟世间真理。

一旦长时间的见到黑暗与痛苦，我能不能不受影响，还真不好说。

老人见我沉思不语，更加笃定我就是梦中所见的神人，一个劲儿的感谢，我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道：“老爷子，这可不敢说，那都是梦，当不得真。”

“小先生，您就别骗我这个老头子了，您就跟我梦里那个神人的轮廓一模一样，我当时还在想，神仙都应该是古代打扮，怎么还有穿现代衣服的，见了您我才知道，原来就是您。”

这……

我还怎么解释？

老人一番感谢之后，又让自家儿子给我扫了个大红包，又郑重其事的取了一个吊坠，再次表示感谢后，这才离开。

老人走了之后，一众还留在这里算命的客户，看着我的眼神都变了，比以前更加尊敬了。

我被他们看的发毛，赶忙摆手解释道：“那位老爷子是家里猫死了，太过伤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家别当真。”

众人嘴上答应着，可脸上的表情明显都不相信，彼此间还窃窃私语，在交流着什么。

我也没有去打听他们交流的是什么，有些事情解释是没有用的，只能顺其自然，不去理会。

不过，有了这么一场经历，镇上也发生不大不小的变化。

一个是养猫狗的明显多了，而且大多都是家里有老人的，据说好几个集的小猫小狗都卖了高价，甚至有隔壁镇的狗贩子来我们镇上卖猫卖狗。

我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些人抱着借寿的想法去养猫狗，注定是无法成功的，就怕他们急功近利，后面养猫养狗没有耐心，后面让猫狗流浪，再搞出来个什么伤人事件，那罪过可就大了。

想到这一点后，我趁着算命的时候，特意讲了一下，说养猫养狗就好好养，不好好养不仅没有好处，反而坏处一堆，这股风潮才算慢慢降温下来。

二来就是我在附近一带的名声更响了，橘猫借寿的事情在周围几个镇子流传，来找我算命的人也多了不少。

以前上午差不多就能把人算完，现在一个上午根本搞不定，要吃过饭再算一两个钟头才能结束。

一开始，我为了不让客人们饿肚子，中午顾不上吃饭给他们算，可是过了几天就坚持不住了。

主要是天气冷了，人体热量消耗大，肚子饿的快，再加上算命是个很费脑子的事情，越算肚子越饿，有些遭不住。

我只能打电话给烩面馆老板，让老板娘送一碗面过来，我飞快的吃完，再给客人们算命。

临近过年，来的客人不少都是给孩子合婚算婚期的，也有生意不好，今年提前回家过年，过来算算明年去哪里赚钱比较合适的。

芸芸众生最关心最在意的事情，也就是繁衍后代和物质生活了，只要这两个有希望，人生就有奔头。

只是，给人算多了合婚，拿了不少人家送我的喜糖，我的内心也起了一些波澜。

特别是等到这些算命的客人走了之后，我看着自家空荡又冷清的屋子，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以前有外公在，闲暇的时候，要么是被外公要求背诵那些口诀，要不就是听他复盘那些八字，每天时间都安排的满满的，偶尔能有空出去跑一圈，我都乐滋滋的。

如今外公不在家，了无音讯，没有人再监督我背那些口诀，看这些算命的书籍，我却愈发的孤独起来。

这天晚上去烩面馆吃饭的时候，烩面馆老板把我的面端上来之后，并没有急着走开，而是拿围裙擦了擦手，坐下跟我聊了起来。

“小先生，过年的凉菜和油炸菜你买了没？准备怎么做？”

小镇这边到了过年，会油炸很多菜存起来过年吃，油炸丸子，油条，油炸莲藕，鱼块，鸡块，麻片等等这些。

客人来了，把这些油炸菜放进碗里，放在蒸笼里加热蒸好，就是好几道招待客人的好菜，方便又好吃，还拿得出手。

至于凉菜，就是水煮的牛肉，猪肉，羊肉，煮熟后放起来，需要吃就切几片，加上蒜汁一调，那也是年桌上的硬菜。

我和外公在这边没有什么亲戚，只有干奶一家会跟我们家走动，还有几个当初算命受了外公指点，把孩子救回来的几户人家，过年时会过来送个礼物，吃上一顿饭就走。

可现在外公不在家，外人认为外公已经死了，那些感恩的人家还会不会再过来，还真不好说，不过干妈干奶一家是会过来的。

以往过年，这些事情都是外公操心准备，我会帮着做，却不会操心去买猪肉牛肉这些，所以到了快过年，我还一点都没想过这些要怎么办。

听烩面馆老板这么一问，我不由得愣住，同时心头也涌出股酸楚感：没有了外公，我的人生突然间变得好孤独，像是一棵无依无靠的浮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