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杨陵回到了约定的地点。

淮城的街道上聚满了行人。

杨陵左顾右盼，等待着清茶出现。

往来人马络绎不绝，没有合理的交通，十字路口乱成了一团。

啪！

皮鞭落在两名妇孺背上，伴随着马上官兵的喝骂发出凄厉惨叫。

“滚开点，耽搁了咱办差，灭你满门！”

杨陵压低斗笠，等待了许久，左右两侧仍不见清茶的踪影。

他逐渐心焦，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麻烦了。”

理智做法，应该是现在就打道回府，等待和夜寒秋他们会合。

但清茶又是个招人的姑娘，要是落入别人手里，多半清白不保。

思来想去，他决定铤而走险，往西边找寻清茶的下落。

刚走了几步，前方行来几匹快马。

“凉人来了，速速随我杀贼！”

“杀！”

杨陵吃了一惊。

前后左右，人群之中无数布衣拔刀而起，跟着那几匹快马朝城西杀去。

原来附近这些平头百姓中混杂着淮城的暗探。

杨陵暗道不妙，依着清茶冒冒失失的性子，出事是必然的了。

他顾不上被发现的风险，抬步跟着人群向西而去。

没走几步，前方便传来了猛烈的厮杀声。

“贼人在此！速来支援！”

杨陵一个闪身，跃上房梁居高临下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被围困当中的竟然是几位老熟人。

夜凝儿，莲儿，老鬼，还有夜家的几名高手，以及被护在人群中的清茶。

“那俩废物娘们居然混到一起去了。”杨陵眉头直皱。

围困其中的人马越来越多，眼看着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无奈之下，杨陵一跃而下，以俯冲之力砸入人堆。

那头，老鬼护着夜凝儿步步后退，眼见四面楚歌，咬牙一发狠：

“阿福，你带着小姐往西边突围，老夫与他们拼了！”

“鬼叔，你在说什么啊！”夜凝儿急道。

“拖下去都是死，小姐速退，不可犹豫！”

“都是那个狗奴才，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呜呜~”夜凝儿痛哭出声：“鬼叔，要死我陪你一起死！”

“我也是，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拼了！”

老鬼心下叫苦不迭，情知无法说得动身边人，只得挥起大斧，不断抵挡飞来的箭矢。

乱箭之中，难免顾此失彼。

即便老鬼武艺精湛，要保障身后众人安全，也难免捉襟见肘。

左手，右腿，被流矢擦过，渗出殷红血迹。

“鬼叔，别管我们了，你一个人逃吧！”夜凝儿见势不妙，发出痛苦的呐喊。

老鬼心中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眼见情势不可逆转，他只能仰天长叹。

就在绝望之际，后方一道中气十足的疾呼，传遍了整个街道：

“将军有令，抓活的！”

没人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但西夏兵卒却无人质疑。

后方弓手们停下射箭的动作，掏出腰间马刀，朝着老鬼等人聚拢而来。

老鬼心中一喜。

一旦短兵相接，以他的实力未必不能护着几人全身而退。

他猛地一声大喝，不等敌军近前，便迎了上去。

“包抄，抓其他人！”

两队甲士从侧翼杀入，将几人团团围住。

近在咫尺的战阵寒光凛凛。

清茶置身其中，斗笠下的娇颜早已失去了血色。

杀戮与血腥之气不断在周身萦绕。

残肢断臂，鲜血横飞，老鬼的斧头落在士兵的腹部，劈穿了甲胄，肠子从他的腹腔里划出。

很多未曾见过的器官从那些士兵的身上逬出。

尸山血海，眼前的一切宛若地狱。

她批阅过许许多多的题本，各地州县也曾上报过战时情况。

她明白战场不是儿戏，只是未曾见过，也就无法领略所谓的“残酷”究竟是怎样一片光景。

脑海中充斥着惨叫与嘶嚎，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撕心裂肺喊道：

“杨陵，你这混账！”

“我怎么了？”一道有些轻佻的笑声从耳边传来。

清茶杏目圆睁，猛地转身望去。

那令人讨厌的俊美脸庞就在眼前。

“清茶姑娘退后些，你若是死了，我黎县的相国该如何着落？”

“呸！”清茶冷啐了一声，紧绷的心绪却在此刻松了几分。

下一刻，她的目光循着杨陵的身影向前，便见到令她愤怒的一幕。

杨陵一手一个，搂着夜凝儿与莲儿到了急掠而出。

二女在她怀里羞红脸颊，却没有丝毫反抗，倒是小鸟依人，看起来十分受用。

“登徒子，臭淫贼，不要脸……”清茶绞尽脑汁，只能想到些不疼不痒的词汇。

只恨书到用时方恨少，百般无奈只能用一双漂亮的眉目死死盯着杨陵。

“没事的，不用怕。”

“你这狗奴才，心中到底有没有念过我这个主子！”

“念着呢~”杨陵轻抚夜凝儿的背，柔声抚慰：“二小姐应该知晓我杨陵为人，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背叛主子，可是你这几人总不见音信，我心中念着，才……”

夜凝儿终于说不下去了。

俏脸羞成了一片胭脂红，目光躲闪，避开杨陵带着笑意的双眸。

莲儿在另一侧，被杨陵搂着，同样是俏脸红红，微微挣了两下，揶揄道：

“杨管事，你不来找小姐，她可是天天念着你呢，夜里做梦都喊你的名字，咯咯。”

“你这臭丫头。”

紧张的气氛似乎得到了缓解。

电光火石之间，杨陵穿梭战阵，青燕般飞过人群。

只见他脚下生风，所过之处，夏兵如割麦子般成片倒下。

可挡锐兵的锁甲面对那一双黑色长靴，丝毫起不到抵挡作用。

不知人群之中谁高呼了一声“凉国太岁来了！”

数百兵马齐齐停步。

杨陵将二女放下，转身向前。

“管他什么太岁鸟岁，杀了他便是！冲！”

话音未落，数十道厉啸迎风而来。

杨陵手中飞出无数利器，惨叫过后，那马上主将竟被削成一滩肉泥。

众人惊惧后退，喊杀声戛然而止，这才看清，那飞来的无数暗器竟然只是一枚枚铜钱。

这太岁武艺，当真强悍到如此境界！

老鬼满脸欣慰，放下大斧，回头笑道：

“好徒儿，为师就知道你会来，这帮人冒充于你，该让他们长长记性了。”

“徒儿也是这么想的。”

杨陵又踏前一步，那西夏前军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黎县杨陵在此，谁敢一战！”

无人应声。

他哈哈大笑，又进一步，人群又退。

死寂之中，隐隐传来靡靡之音。

“你，上前一步！”

一声怒喝，末日般的煞气冲入千军万马之中。

死寂变成了疯狂的哭喊。

人人自危，唯恐那煞气所指乃是自己。

“不，不是我！”

“撤，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