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莫骋沙周遭甲士们犹豫了片刻,挺着长矛朝杨陵围了过来。
“你们敢!”
人群自发往前,如一道人肉屏障,将甲士们拦在外面。
莫骋沙气啊。
自己何时派人暗杀过这厮了?
如今城内城外所有人都知晓他莫家与杨二的仇怨,他若是真派人暗杀杨二,到时候不说别人,宗泽与张沃也不会放过他。
但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他身为士族之主,岂能与杨二者贱役软语求和。
“莫家主是觉得我杨二信口雌黄,诬赖于你?”杨陵当先开口道。
“当然,我莫骋沙做事光明磊落,就算要杀你,也会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取你性命,岂会做出者下三滥的暗杀之事!”
杨陵还未应声,人群中便有人哈哈大笑:
“当日也不知是谁耍弄计谋,栽赃嫁祸,若非杨捕头警醒,方捕头可就被你给害死了!”
“对,你这小人有什么资格妄称君子,自取其辱罢了!”
“你们这帮叛逆!”莫骋沙脸庞涨得青紫,却反驳不了。
诬陷方怀安是他儿子干的,包庇耶律旦也是他儿子干的。
他身为父亲,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但他没想到,有一天这帮见着自己恨不得三跪九叩的屁民竟然敢骑到莫家头上。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姓杨的造成的!
却见杨陵摸着下巴,目光深邃,在莫骋沙的身上徘徊了片刻,若有所思点点头:
“莫家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捕头,不可啊!”众人忙开口相劝,担心杨陵被莫骋沙所伤。
杨陵摆手笑道;
“多谢诸位好意,不过杨某相信武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莫家主咄咄相逼,只是因为我与莫家主未曾开诚布公地谈上一谈,今日前来,为的是解决问题,而不是加剧冲突。”
“杨捕头高义。”
说罢,杨陵便大摇大摆走入莫府之中。
莫骋沙紧咬牙关,恨不得立刻关上房门,让刀斧手将此人大卸八块。
但他明白,杨陵如此有恃无恐,仗着的是“民心”二字。
作为手眼通天的世家贵族,他的情报网遍布整个县城。
十分清楚杨陵这些时日做了些什么。
此人为了笼络民心,竟然将所得的银钱尽数散去,这份魄力,莫骋沙自认不如。
更令他忌惮非常。
他沉下心头暴戾,跟着杨陵走入前厅。
莫飞羽一直在旁候着,见二人走来,双目中闪过惊诧。
杨陵找了个舒服的椅子坐定,向着上茶的小丫鬟沉梨道了声谢,惹得小姑娘俏脸绯红,小跑着躲到了莫飞羽身后。
“莫家主,我这边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就不与你多叙旧了。”
“哼!”莫骋沙不屑冷笑:“杨二,你三番五次挑衅我莫家,究竟是何居心?你最好清楚,我莫骋沙驰骋沙场之时,你还是个娃娃!”
在人前,莫骋沙说话句句狠厉。
到了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的语气多少软化了下来。
杨陵听得出他话里那股无奈之意,心下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猜得到,今日的暗杀并非是莫家主主使。”
“?”莫骋沙的老脸肉眼可见地抽搐了一下,腮帮子咬紧,拍桌怒吼。
“那你整这一出,是耍老子玩?”
“是的。”
“老子要碎剐了你!”
杨陵笑着摆手:
“莫家主何须如此着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莫骋沙的肩膀剧烈耸动,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当然得给我把话说清楚,否则今日休想出得此门。”
莫飞羽听着,焦急上前,轻抚父亲的后背:
“杨二,你快与父亲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杨二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道:
“事情是这样,之前我与萧擎天商量关于辽凉通商的事宜,打算用铁器棉絮交换他们的牛马,这样一来,我黎县的民生能够得到改善,辽国也有更多资源抵御强敌,一举两得。”
“你!胆大包天!”莫骋沙做梦也不会想到杨二竟然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私自售卖铁器与邻国,这可是要抄家灭族的重罪!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先别激动,其实我不是来与莫家主商量的。”杨陵将茶水咽下,微笑说道:
“外面的动静莫家主已经看到了,不论事情缘如何,总而言之,目前你莫家已经成了过街老鼠,倘若杨某不出面为你解释,恐怕往后在黎县你们将寸步难行。”
“你敢威胁我!”莫骋沙终于明白杨陵的目的。
他将凶名安在自己的头上,就是为了抢夺这盐铁通商的权力。
狼子野心,令人咂舌!
“老夫一生终于大凉,岂会受你这乱臣贼子胁迫!”
杨陵摇头:
“迂腐,你忠的是国还是皇帝?”
现学现用,把夜千栀的话复述了一遍。
莫骋沙的眼底出现刹那犹豫,旋即立刻答道:
“两者有何差别?”
“前者为国,当立足于民,其次是社稷,最后才是皇室,后者谄媚奉承,只效忠皇室,为的是荣华富贵,保子孙万事无忧。”
顿了顿,他看指着外头嘈杂的声响接着道;
“似黎县百姓这般吃不饱穿不暖,在你看来只是稀松平常之事,敢问莫家主,何以为国?何以为忠?”
莫骋沙的身形晃了晃,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他抱着一丝古怪脸色开口道:
“杨二,你所说的这一切固然有道理,可是你想过没有,铁器贩卖给邻国,这可是能动摇我大凉国本的大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足够强大,以高墙利刃固守城墙,即便对方兵强马壮又有何惧哉?莫家主,我给你三息时间做出决定,若你不答应,那杨某就只能将这口黑锅扣在你的头上。”
“你——”
这赤裸裸的威胁令莫骋沙有苦难言。
从感性上,他有一万个不愿意。
不愿意让这嚣张的小子得偿所愿。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似乎已没得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