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北方街道尚存一丝余凉。
春捂秋冻,是一句经验之言。
街道上的人们还穿着厚厚的棉衣,行走在青石板铺陈的宽敞路面上。
马车缓缓驶入城中,引来了不少人驻足旁观。
“啧啧,这里就是黎县?比想象中繁华不少啊。”杨陵探出脑袋左顾右盼,不时丢出一两枚铜板,惹得过路行人疯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如婴儿吮吸乳头一般自然,好像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技能。
“少爷,咱们现在立刻去寻那慕家人?”
“不忙,先莫要声张,拖延几日,我先查探查探情况再做打算。”
苦思了一路,杨陵仍旧找到完全的解决之法。
既要避免惹上那强大的女主角,又要达成便宜老爹交代的退婚命令。
思来想去,他决定暂且安顿下来,一手拖字诀将事情往后推推,或许能有转机。
马车慢行,到了黎县最长一条街道。
街道的中央,是一幢颇具塞北风格的两层建筑。
四檐高翘,十字脊下方悬着一块牌匾,上书“含春”二字。
三人走下马车,老钱边走边回头,向杨陵介绍道;
“这儿便是含春楼,整个黎城最大的客栈。”
“这名字像窑子。”
“呃……”老钱抹了把汗,心道你老毛病又犯了是吧。
担心自家少爷在此嫖妓出了洋相,他赶忙小声提醒道;
“少爷,老爷曾经交代过,此地不比汴京,咱们说话做事还是谨慎些为好……少爷?”
话还没说完,杨陵随手又是一串铜板洒出,引得过路人争抢哄闹。
“你刚说啥来着?”
“……”老钱的嘴角不住犯抽,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走进前厅,方桌长椅,排列整齐,店小二身披毛巾,兴冲冲跑来:
“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哪?”
“住店。”杨陵平淡回了一声,屈指一弹,黄豆大小的银坨坨便落到了店小二的手里。
嘶……
店小二疼得龇牙咧嘴,险些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抱歉,力使大了。”杨陵坦诚道了个歉。
这具身体还残留着原主的部分习惯,且由于常年习武,加上天赋异禀,骨密度和肌肉强度都远超他的想象。
现在的他就好像操纵着一台十分强横的高达,无法灵活运用自身的力量,就连走起路来也有些磕磕绊绊。
听杨陵道歉,老钱顿时瞪圆了双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那店小二也是识时务的人,收起银子,深深打量了杨陵几眼。
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是匆匆两眼,便大致看出了三人的身份。
眼前的男性十七八岁模样,看上去还是一名少年。
桃花眼,高鼻梁,面白无须,长相俊美异常。
其一身白色立蟒箭袖衫,脚蹬银缎朝靴,腰缠金丝白玉带。
且不论这些服饰上看不懂的花纹,单单他腰间挂着的那颗羊脂玉笑面佛,便足以买下这一幢含春楼。
小二的脸上渗出滴滴热汗,态度愈发恭敬;
“客官,小的这就给您安排上房,还请慢些,莫要碰坏了您金贵的身子。”
杨陵摆手:
“无妨。”
说话之间又是几颗散碎银子从袖中甩出,落在客栈内的青石地面上。
“……”
……
……
“听说了吗,南街上来了个肥羊,到处撒钱玩儿呢~”
“嘘,这事咱们少传为妙,闹到县府那儿,怕是要给人带去麻烦……”
“嘿嘿,这事即便咱们不传,恐怕也早已落入官老爷手里了,你就甭操这个闲心了。”
“老子不是操心,你说那肥羊走街串巷的撒钱玩儿,说不定撒到老子头上呢?”
“呵呵,天上掉炊饼,你见过掉到你的脑袋上不,嗯?”
脑袋上莫名挨了一下,说话之人刚要发怒,抬手一看,赫然一枚印有“天熙”二字国号的一文钱铜板。
两人诧异回头,只见街道上一俊美少年挎着竹篮,一路走一路将竹篮里的铜板银豆往外撒。
两人匆匆对视一眼,动作迅猛地潜下身,拾起地上铜板,跟上了少年的步伐。
“那是俺先捡到的!”
“滚远点!谁TM敢抢老子的钱,老子砍了他!”
“哎哟,财神爷啊~”
“是他,是那位公子!”
“公子家里缺会说话的狗子么?”
周遭一片马屁之音,而那白衣公子却面无表情,仿佛神游天外。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根据记忆,女主角慕南乔便是在这天水桥下遇上男主角夜寒秋,从而展开一段浪漫的双人旅途的。
他此来是与这两人打个照面混个脸熟,往后多多注意,免得招惹二人,引祸上身。
至于为什么带着篮子撒钱,只因个人习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
这行了一路,估摸着也快到既定时间了。
他停下脚步,随手将篮子往天上一抛。
“哇!”
人群欢呼雀跃,街道俨然成了人们庆祝节日的天堂。
杨陵回望身后黑压压的人群,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为什么当一个败家子,这么爽呢?”
他的右手紧握着一枚麒麟形状的暖白玉佩。
那是他便宜爹娘给他娶老婆的定情信物,也是连通剧情脉络的重要道具。
慕南乔数年后将会亲手夺过这枚玉佩,喊出那句“莫欺少年穷”。
正摩挲着暖玉,街道尽头行来几匹快马。
他的心脏为之一颤。
来了!
领头一人头戴红花,一身黑色劲装,长相还算周正,表情却颇有那么几分猥琐。
此人便是县令之子韦折书,也是女主慕南乔遇到的第一个反派。
按照剧情走向,他将会在此袭击夜寒秋,慕南乔挺身而出,博得第一位男主角的好感,从而开始剧情。
想来此刻两位主角正混迹人群之中,而他只需要在此作壁上观,便能见证一出好戏。
倘若时机成熟,还可以适当出手劝和,给两方都留下好印象。
施恩图报,所求自然是给女主角留下人情,退婚之后也不至于惦记自己一辈子。
他面上古井无波,心中的小恶魔已然展露微笑,只等……
嗯?
思忖之间,那几匹快马已然穿过避让人群,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径直朝着他冲了过来。
啥意思?
杨陵左顾右盼,愣是没在附近找到其他目标。
没等他多想,耳边一道鞭声划出的厉啸破空而出
啪!
剧痛袭来,他的后背仿佛一根倒刺入体,搅得五脏六腑似烈火焚灼。
两世为人,头一次被人用鞭子抽打。
那彻骨的疼痛比之无麻药的包皮环切手术还要清晰百倍。
他冷哼了一声,抬头望向来人。
韦折书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凝望他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浅蔑:
“小白脸,就是你在我黎县挑弄是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