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陵内心涌上一股翻腾怒焰,死死捏着虎口,压抑在胸口。
您老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满大街的人,你去找你的男主角挑事啊……
见杨陵愣着,韦折书气势更盛,心中笃定眼前的小白脸不过是毫无根基的暴发户,自然不放在眼中。
“来人啊,把这小贼给我拿下!”
“且慢!”杨陵抬手,尽力保持冷静,冷声辩驳道:“敢问这位大人,小人所犯何罪?”
不是他怂,而是他不明白,这狗日的韦折书怎么就冲着自己来了。
他越是如此,韦折书便愈发嚣张,将鞭子收做一团,指着他的鼻子道:
“聚众闹事,定是辽国奸细!”
“我聚众闹事?”杨陵嗤笑一声:“你且问问在场诸位,是杨某聚众,还是他们自愿跟随在杨某身后?”
“哦?”韦折书面露揶揄,随手向一名黑脸汉子招了招。
“过来。”
那黑脸汉子方才跟在杨陵身边,捡了个盆满钵满。
见韦折书呼唤,他忙不迭将铜板银子塞入怀里,屁颠屁颠跑来,点头哈腰道:
“这位公子,您找俺?”
“我且问你,老实回答,方才这小子在此闹事,你们可看见了?”韦折书一字一顿,将“老实回答”四个字咬得极重。
察言观色,是升斗小民必备技能。
那黑脸汉子偷摸瞥了眼杨陵,又看了看韦折书身后跟着的几名汉子,咽下唾沫,点头道:
“是,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他没错,俺们都是被他胁迫的。”
韦折书淡淡一笑,阴鸷目光扫向人群:
“你们呢?看见了没?”
“看见了……”异口同声的回应显得有气无力,偶有些许反对之声也被淹没在人浪中。
韦折书转过头,似笑非笑望着杨陵:
“贼人,你还有何话说?”
杨陵的胸口微微发冷。
都是被这帮恩将仇报的杂碎气的。
自己是来看戏的,可没想当戏中人。
杨陵不清楚自己如何惹到这位官二代的。
不过眼前这位县令之子,在他的身份面前还不够格。
眼看四周几名衙役围拢,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随时准备亮明身份,让这不可一世的二世祖吃吃瘪。
就在这一瞬,身后忽然闪过一道人影,香风一吹,拦在了他的身前。
“我,我可以作证,他没有聚众闹事。”柔柔软软的声线,却带着一股倔强而清冽的味道。
杨陵能够听出说话的时候她极力想要保持平静,可因紧张而吞吞吐吐的回答还是让话音显得毫无底气。
站在杨陵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纤弱的身子包裹在洗得发暗的素白棉裙里,背着竹编的大背篓。
柔顺的青丝以一根红绳系着末端,垂在背后,这样随意的发式一般只在未出阁的少女身上能够见到。
没来由的,在她身后感觉到了一阵安心。
杨陵没想到千夫所指之下竟有女子愿意为自己出头,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韦折书见此,脸色微微一沉,带着些许威胁的语气道:
“这位姑娘,光天化日,诸位乡亲都看在眼中,望你自重,莫要信口雌黄,搬弄是非。”
女孩坚定摇头,带着颤音坚持道:
“我,我不会看错的,刚才他什么也没说,乡亲们都是自愿跟在他身后的。”
见她如此执拗,韦折书身后冒出一人,有人小声劝道;
“姑娘,这事与你没关系,不要自误,快快离开!”
“对啊姑娘,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岂会看错……”
“那小子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咱们升斗小民不该掺和才是……”
那女孩轻咬薄唇,任凭千夫所指,就是不愿相让。
杨陵越看越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是在哪儿见过……
眼见周遭人群越聚越多,指指点点不在少数。
周国对于官吏亲眷管束甚严,无故殴打平民属于重罪。
倘若此事传入上头官吏口中,难免招来麻烦。
韦折书见事不可为,暗自咬牙,举鞭向杨陵冷声道:
“很好,本少记住你们了,给你一次机会,明日自去县衙领罪,否则,本少让你在黎县寸步难行!”
说完,他一拉马缰,带着几号跟班扬长而去。
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街道很快恢复了平静。
杨陵的嘴角一阵颤抖,一股邪火压抑胸口。
韦 折 书!我记住你了!
他不是吃不得亏的人,但记忆里这位原主还真没被人骑在头上欺负过。
那股无名火烧得他心焦,持续了一会,转而变成了阴恻恻的笑容。
“明天是吧,很好,我一定到访。”
咬牙吐露狠话之后,眼前女孩恰好转头看来,他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大恩无以为报。”
回头一瞬,看清了女孩的长相。
弯弯的眉毛,皮肤很白净,略带几分妩媚的大眼睛,再往下是精致小巧的口鼻和精致的下巴。
若是单独给五官打分,大概只有九十分上下,组合在一起,便有了浑然天成的完美之感,足以让杨陵扣出满分!
越是如此,杨陵越觉得古怪。
随意走在大街上,也能见到这种极品美人吗?
再看她的穿着打扮,颇为质朴的轻便装扮,白裙洗得有些泛黄。
脸上沾染些许香汗,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刚从山间归来,让这份俏美黯淡了几分,却显得更加清纯可人。
她的双眸直视杨陵伤口,见到杨陵看来,微微一惊,如同害羞的小白兔一般躲闪着杨陵的视线。
不过很快她又将注意力重新转向杨陵身上,闪烁的眼眸,扑闪扑闪的长睫毛,十分的迷人。
杨陵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见到如此清纯可爱的女孩,心头不由为之一颤。
女孩眨了眨眼,垂下眼睑,避开了杨陵的目光,轻轻开口道:
“你……受伤了。”
“无妨,皮外伤罢了。”杨陵对这果敢正义的姑娘十分有好感,微笑着摆了摆手:“我身子骨硬,回家包一包,无伤大雅。”
“这怎么可以?如此深的伤口倘若不予妥善处理,会染上流疫的,我送你去医馆。”少女一激动,说话都不结巴了。
染疫,指的是化脓感染。
杨陵稍感意外,按说这大凉朝识字率不高,懂医学的就更少了。
更遑论一黄花闺女。
莫非是医馆家的千金?
少女上前,小心翼翼拉上杨陵的手,牵着他往西侧小巷走去。
杨陵心头疑惑,碍于礼数不敢多问,只是感受着柔软的掌心,莫名有种古怪的感觉。
男女授受不亲,按照这里的风俗,大街上男女牵手显然不合礼数。
可这少女一副无知无觉的神色,仿佛天经地义一般,只是时不时担忧地望向他背上的伤口,让杨陵无法往其他地方想。
跟着她穿街走巷,一路上她惜字如金,愣是没有再说一句话。
片刻后,两人停在了一间稍显破陋的医馆面前。
红底黑字的牌匾上书“博秀年”三字。
跟着她一道踏入迈过门槛,清新淡雅的中药味席卷鼻腔。
堂上端坐一老者,须发皆白,头戴黑纱软幞头,面庞棱角分明,颇有股仙风道骨的味道。
“言爷爷,这位公子受了伤,烦请您帮忙看看。”
言爷爷?
杨陵看了眼老者。
一股奇妙的既视感袭来。
嘶,不对!
他终于想起来了。
眼前的剧情不就是夜寒秋与幕南乔相遇时的场景吗?
同样的找茬环节,同样的挺身相助,再到医馆见医,那医者也姓言。
这流畅的起承转合,为的就是引出这熟悉的美救英雄一幕。
心中一个诡异的想法冒了出来,他不禁转头,多看了女孩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