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名叫方怀安，是韩五的副手，也是泼皮出身，整日跟着韩五在街头上摸爬滚打，学得一身见人说人话的面皮子功夫。

杨陵当日人前暴打韩五，也算是打服了他，现在见着杨陵跟见着亲爹没多大区别，点头哈腰，恨不得当场就给他跪下。

“方怀安，衙门发放俸禄，是让尔等尽心尽力为百姓服务的，你整日吊儿郎当，对得起你这一身行头吗！？”

“啊这……”方怀安暗暗嘀咕：

这杨少的说话倒是一套一套的，却太过想当然，他当所有人都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不成？

思绪到一半，杨陵一只手拎着他的后脖领，将他提了起来。

他吓了一跳，失去地表的支撑让他慌了神。

“头儿，有话好说。”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杨陵看出这厮面和心不和，还不知往后要给自己使多少绊子。

路已经为慕南乔铺好，只要她进入衙门内部，与这帮人混熟，往后施展才华，便可翱翔九天，一展凤羽。

为此，他必须确保慕南乔的身边没有这样的老鼠屎，以免坏了一锅粥。

提起方怀安，大踏步走入门内。

韦宽与闵师爷二人听到风声早就多了起来，如今的衙门内空无一人。

“韩五呢！”杨陵一路走到后堂。

堂外是一处空地。

黎县地处边境，在尚文抑武的大凉之中，是少数给予了衙役训练场所的县衙。

而现在，校场之内空无一人，三三两两的衙役抱团在瓦檐覆盖的阴影下大声吆喝。

“买大，我买大！”

“……我赢了，是我赢了！啊哈哈哈！”

杨陵的血压上来了，飞起一脚踢翻了赌桌，随手挑了个顺眼的衙役摁在地上一顿胖揍。

突如其来的暴力让人看傻了眼，距离最近的三人被杨陵气势震慑，慌不择路往后跑。

杨陵冷冷一瞥，笑道：

“几位腿脚甚好，却不知坐上轮椅还能否如此利索。”

一句话如无形枷锁将几人拽了回来。

杨陵松开手，负在身后，缓缓起身，环视众人。

“韩五！”

“我在。”韩五挨了顿胖揍，如今对杨陵是心服口服。

听他喊自己，立刻挤出人堆凑了上来，瘦长的脸上带着些许尴尬：

“头儿，您找我哈。”

“废话，这里还有人叫韩五？”杨陵反手一个质问，弄得韩五不知所措。

“这，这个，不知有何事……？”

“昨天我让你做什么来着？”

“啊这……”韩五一愣，背后瞬间湿透。

昨天杨陵的确是叮嘱他回来训练手下们来着……

只不过他混迹衙门多年，早已懒散惯了，下午他跟着几位小弟们去街上蹭了几杯，喝得烂醉如泥，随即便把此事抛在了脑后。

杨陵见他的反应，心头猜到了七八分，眼里怒气不减：

“很好，看来昨日的教训并未刻在你的心中。”

“不，不不不，属下岂敢……”

“今日饶你一遭，往后所有命令，若有怠慢……”

“属下提头来见！”韩五如蒙大赦，一咬牙便立下了誓。

杨陵微微颔首。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眉目一扫，冷冷道：

“所有人，立刻按照队形站好！”

“队形？”十八名衙役面面相觑，看样子头一次听到这个生僻词汇。

“……”杨陵并不知晓大凉国的练兵方式，扶了扶额头。

“行吧，从零开始。”

……

“一二一，一二一！”

校场上回荡着响亮的口号声，杨陵充当着火车头，拉着长龙围绕校场逆时针跑圈。

他一边跑一边中气十足的大喊，呼吸依旧没有丝毫凌乱，脚步亦是轻盈如风。

这就是这副身躯的强横之处，不仅天生怪力，同样有着用不完的体力。

“哎哟，小人实在跑不动了！”一人跌了一跤，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跑不完，没有赏钱。”杨陵撂下一句平淡的话：“还有十圈，跑完者可得赏银十两！”

“嚯！”这话一出，颇有望梅止渴的效果，后方不少吊儿郎当磨洋工的衙役来了精神。

“头儿，说话可算话？”

“我要揍你了。”

说完，杨陵回身就给了他一脚。

“……”说话是挺算话，只是有些伤筋动骨。

杨陵没有正面回答，多少有点让人发虚。

杨陵在前头领着，跟在他身后的人数越来越少。

最后两圈杨陵回望了一眼，身后只剩下韩五、方怀安，慕南乔和剩下三名青年男性。

慕南乔小脸煞白，汗如雨下，雪白的脖颈在阳光下十分耀眼，如同一只骄傲倔强的小鹿，跟随在杨陵身后。

杨陵本无意让她参与的，但慕南乔执意称她是衙役一员，才跟着跑了下来。

就连杨陵也没想到她能够坚持到现在。

这校场粗略估算，绕着一圈就得是六百米左右，二十圈超过了万米，对于女子来说可是不小的负担。

“慕姑娘，你没事吧？”

慕南乔轻轻摆首，回以浅浅的笑容。

她发丝紧贴在额头上，双眸已经失去了焦距。

这是完全凭借着意志力在苦撑。

杨陵敬佩不已，向身后几人吼道：

“一群饭桶，我再给你们加个价，日落前跑完者能领白银二十两！”

“不行了杨少，你就是给一套别院，小的也实在跑不动了。”

众人嘻嘻哈哈一阵哄笑，俨然是把杨陵的承诺当成了笑话。

二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衙役的基本俸禄每月只有一千文，也就是正好一两银子。

就是韦宽那样的正七品也只有三十两，其余棉帛粟暂且不论。

张口就是每人二十两，自是无人敢信。

校场围墙之上，两道不起眼的人影目睹了这一切。

其中一人嘴上带着蔑视的轻笑，摇头不止；

“这杨家崽子如此操练法，与孩童玩耍何异？以银钱诱骗下属，倘若无法兑现，往后威望何在？姜家手下是越来越没东西了。”

“小姐，我们要不要以此蠢物为饵料，执行计划。”

身旁少女双眸淡漠如冰，轻纱遮盖之下的唇齿微微嗫动：

“时机尚未成熟。”

“……”那老者沉默了片刻，缓声道：“老奴亦知如此，只是北面那边似乎越来越不安分了。”

“无妨，宵小而已。”女子冷冷一声，目光不离校场中央的人影。

……

领头者脚步愈发轻快，几个喘气间抵达了终点。

四分之一的马拉松步量，对于现在的杨陵不算是什么负担。

他面不红气不喘，感受了一下身体各种的变化。

此前在与吕志的对敌过程中产生了些许顿悟，让他能够感知到身体各处涌动的气息。

这或许就是武侠小说之中的真气？

“呼——”韩五跟着到达终点，撑着膝盖不停喘气。

“很好，你作为他们的头儿，起到了很好的带头榜样。”杨陵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托您的福。”韩五喘个不停。

倒不是他指望杨陵那二十两银子的承诺，实在是被打怕了，从身体到心灵都彻彻底底的选择了服从。

喘了几下，外头传来几声中气十足的呼喊。

“麻利点，就放那儿吧。”

砰！

两口大箱子落在校场中央，老钱与韦折书两人向挑夫递去了赏钱，随后走到杨陵身边。

“少爷，您要的银子带来了。”

“正好。”杨陵打开箱子，一瞬之间，银色光芒闪耀而出，惊呆了众人。

“哇，真的是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