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皆惊。
夜守义两眼发直,莫骋沙亦一脸呆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再说一遍?”夜守义道。
“夜老爷,您家少爷被抓,府邸也被围了,百姓们都说您家藏污纳垢,与韦县令沆瀣一气,官官相护,骂得甚是难听啊……”
“这……”韦宽没料到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好,好得很。”宗泽拍了拍手掌,冷笑道:“躬行兄,你我刚好见证这一出好戏,也算不枉此行。”
张沃长叹一声:
“若非你我二人到此,不知黎民百姓要遭受多少苦难……”
“尔俸尔禄,民膏民脂,此乃我等应尽之事。”
两人一唱一和,看似在讨论民生,实则句句都在阴阳在场几人。
夜守义好面子,一张大脸涨成了猪肝色,恶狠狠瞪向韦宽。
“韦县令,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犬子虽不才,从小到大不曾做出祸乱法纪之事,我想其中定有些误会吧。”
“这……”韦宽脸上的肥肉随着他战栗的身体不停摇晃,汗水在桌面上滴滴答答,如同落汤鸡一般滑稽:
“下官,下官亦不知情,只是前日在县衙外的刑场上,见得莫将军家将陈三与夜少爷起了冲突……”
他将夜寒秋劫法场的事情如实说出,引得一阵怒喝。
“荒谬!”宗泽一拍木桌:“夜寒秋安敢做出如此荒诞之事!简直无法无天。”
“下官也劝过……”韦宽弱弱道。
张沃白眼扫来,冷笑道:
“你身为朝廷命官,理当匡扶正义,为黎县百姓谋福,而你做了什么?放纵世家权贵作恶,尸位素餐,甚至予以包庇纵容,似你这般为官,黎民百姓何以为生,我大凉如何在邻邦间立足!”
“这,下官……”韦宽支支吾吾,有苦说不出。
方怀安等人的罪是如何犯下的他不得而知。
可杨陵的身份是实打实摆在那的。
若非杨陵叮嘱不可公布他的身份,今日非得与这老登谈一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道理。
张沃将韦宽数落了一番,拂袖起身:
“此事我张沃管定了,诸位怎么说!”
王令文陪笑道:
“躬行兄此话太过见外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的事亦是我王令文的事……”
“不必与我谈交情,王老弟,今日老夫说什么都得让将帮宵小绳之以法!”他转向那报信守卫:
“你,在前头带路,我倒要看看夜家大少是如何在我大凉土地上横行无忌的!”
夜守义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开口辩驳。
……
……
莫家临时府邸前。
莫不语倚靠大门边,冷眼望着缓步走来的夜寒秋。
四周早已围聚起看热闹的百姓,向着那一身玄衣的青年男子指指点点。
“此人便是夜寒秋,夜顾寒秋之名如此响亮,却没想到是一蔫巴恶徒。”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这帮达官贵人欺压良民不是一天两天了……”
“莫大少便与他不同,不要一概而论。”
……
耳边的嘈杂声令夜寒秋撇了撇嘴。
他直视一脸笑意的莫不语,向他勾了勾手指;
“单挑?”
莫不语嘴角微抽。
此人果然脑子有问题。
他轻摇折扇,只当没听到,岔开话题:
“夜大少此来,令莫家蓬荜生辉。”
“原来是不敢,莫家果然无人。”
“……”莫不语额上青筋暴起,若非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今日非与此人搏命不可。
他没法与此人沟通,便将目光投向了侍立一旁的陈三。
陈三会意,挺刀上前,与周遭甲士使了个眼色:
“夜寒秋,你纵容下属在城中胡作非为,欺压良善,如今人证已签字画押,你还有何话说!”
“屈打成招,欲加之罪罢了。”夜寒秋一边应答,一边用余光瞥见街道角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怎么?夜大少仍要负隅顽抗?”陈三拧眉阴恻恻笑着:“丑话说在前头,冥顽不灵,丢的可是你夜家脸面。”
“你待如何?”
“跪下,向黎县百姓忏悔!”陈三的声音振聋发聩。
他没有亮出莫家身份,而是高举为国为民的大旗,在大义上占着先机。
莫不语似笑非笑,凝视着夜寒秋的反应。
周遭的看客越来越多,无数人戳着夜寒秋的脊梁骨指指点点。
夜寒秋的脸色阴晴不定,暗暗咬牙,又一次瞄向街角。
“我若是不呢?”
“那就让百姓们看看夜少是如何罔顾律法的!”
“哼!”夜寒秋眯起双眼。
他期盼的人终于出现。
一行十二人,尽数身着黑衣,在烈日下如并行恶鬼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哒,哒,哒——
脚步声整齐如金鼓齐鸣,连绵不绝,在青石地面踏出一道道震颤。
煞气漫天,街道之中鸟雀噤声,似乎只剩下了那一步步雷鸣撞入耳膜。
声势之浩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是个啥?”看客们纷纷皱起眉头,想要透过清晨薄雾看清来人。
“是衙门的人?”
“不,不可能,衙门那帮贱役岂会有如此神兵天威?”
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百姓们看地心惊胆战,其中胆小者发出尖叫,慌不择路往街道另一侧逃窜。
胆子大些的也不自觉退开半步,分立街道两侧,为那一行人让开了道路。
莫不语站直了身体,目光阴鸷地看向来人。
“是他!”
陈三如临大敌,一声口哨,将周遭甲士尽数喊来。
“列阵,保护少主!”
“无妨。”莫不语伸手拦下了她:“光天化日,他能奈我何?”
莫不语双眼微眯,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蔑意。
市井流民,终究不成气候。
假若杨陵束手就擒,暗中搜寻证据,等待恰当时机,或许有翻盘可能。
如今他公然带人上门,是将他自己逼上绝路。
此举正中莫不语下怀。
他,已经输了。
两方距离越来越近,莫不语大笑出声;
“杨兄,别来无恙。”
见杨陵不语,脚步未有丝毫停顿,他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怎么,杨兄连声招呼都不愿打?是在下招待不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