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艿说完，就要拉着瑶迦离开。
可另一只手却被长桓扣住，长桓拧眉：“清艿仙子就这么带走在下的师妹，恐怕有些不妥吧？”
还未等清艿回话，瑶迦却轻而不容拒绝地挣脱开他的手，“我是自愿和清艿师姐一起的，我会谨记宗规，不会违背。师兄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长桓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瑶迦：“那师兄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
该说什么好呢？
第一次，长桓萌生了强烈的，想要留住她的心思，好似这个时候不抓住这个人的话，便再也抓不住。
最糟糕的是，纵使心里萌生了想要留人的想法，留人的借口却是半点都想不出来，令他发了愁。
“师兄？”
瑶迦一再催促。
长桓皱紧眉头不经意往后头一瞥，心中来了主意：“你喜欢首饰吗？不若一起去看看？”
浅芙也在旁边附和道：“师姐喜欢，也可跟过来看看嘛，有看上的也可以买，如果灵石不够，也可以叫上大师兄帮你付，我和大师兄又不会怪你什么。再说了，我们藏仙宗的师兄弟姐妹一起逛不好么，怎么能……为了朋友就舍弃同门呢？”
话说到最后，她有意无意地瞥了清艿一眼，眸带幽怨，就好似是瑶迦故意带着清艿如此。
瑶迦被她这一眼看得莫名，认真解释道：“我没有舍弃，只个人喜好不同，我喜欢的，师兄师妹未必喜欢，我怎好叫你们因我而耽误兴致呢？”
“且清艿师姐确与我兴趣相投，我们都在这条街上，师兄师妹若不放心，也可监督得见我。”
浅芙：“师姐怎么好说这番话？岂不是叫我和师兄都很伤心？届时又会怪我们不带上你。还有，师兄也不是那等过于不懂变通的人吧？只要师姐守规矩，师兄定是不会说什么的……”
“可师妹喜欢的是脂粉首饰，我喜欢的偏吃食多一些，师兄既然答应陪着师妹，那我是不能打扰的，至于规矩，师妹说的我已知晓，坚决不再犯，还请放心。”
“你说是这般说，可做……”
“做什么？”
清艿实在看不下去这矫揉造作，讲得似是而非一番话的模样，开口道：“她不过是与我游逛一番，能做什么事？非要让她跟在你们的身后当个仆从，唯你们的命令是从才行是么？”
浅芙笑容僵硬，“自然不是，清艿仙子言重了，只我这师姐打小温吞，不善言辞，做事莽撞，恐会令仙子不喜。”
“不喜？我何时说不喜？她是与我游逛，还是与你游逛？到底谁才是那个不喜她的人？”
一番话堵得浅芙哑口无言，面色铁青，她欲要说什么强行辩解一番，清艿却丝毫不再给任何机会，登时就与长桓道：“就算长桓道君身为藏仙宗宗主座下大弟子，与你浅芙师妹同一脉，也不该如此偏颇，厚此薄彼才是，不然传出去，可就叫人笑话咯。”
闻听此言，最是端方好面子的长桓拉住了浅芙，面前寄出一丝笑道：“清艿仙子言重了，既如此那瑶迦师妹便陪着清艿仙子罢。”
说完又对瑶迦道：“务必要让仙子尽兴。”
瑶迦点头，清艿这满意地带人离开。
等人离去，长桓这才松开拉着浅芙的手，浅芙的心中有气，狠狠瞪了瑶迦两人离去的背影，才一脸不满地与长桓哭着埋怨道：“师兄怎么能这般拦我？我们藏仙宗难道要怕这蓬莱不成？”
她只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女主，气运该是她的，所有人都该向着她，却是忘了，事情总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欲速则不达，她忘了这个道理，自然也就不明白这世界里更为复杂的，相互制衡的关系。
也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
原本觉着哭得叫人怜惜的师妹，听了这话的长桓却觉得眼前人叫人厌烦起来，第一次他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道：“你也该懂事些了。”
说着，兀自甩开她，转身朝着泡在书堆里的元淳走去。
“在看什么？”
元淳抬头，见是自家师兄，脸色虽然难看，问这话是认真的，他给他展示了书目，下意识地朝着他的身后看过去，只看见脸色更阴沉的浅芙。
对方没留意到他的视线，转身已朝着那首饰店而去，那里还有人等着她。
这样的场面……让他的脑海里不自觉晃过离开灵舟之前瞧见的那一幕。
孤零零的，莫名地令人心酸。
那个有过口疾，就算是现在与他们不分上下也要被人质疑，嘲笑的人受了委屈之后，身后好似没有像浅芙师妹这般，有这么多人支持等候。
她永远，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却傲然独立，像污泥池里开不败的荷花。
茕茕独立，出淤泥而不染。
该令人敬佩的。
“怎么了？”
元淳回神过来，瞧着长桓关切的面，第一次，他觉着自家始师兄好似也不是那么伟岸了。
有些话盘桓在口中，让他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问出口：“大师兄，你喜欢瑶迦师姐吗？”
以前，他们三个在一块的时候，他入门比他们晚，又是孤儿，来了藏仙宗之后，就数大师兄对他最好。
或许是小时候对亲情的渴望，让他对长桓师兄产生了依恋，进而萌生了独占的小孩心思，也就不喜欢那个结巴的，总是一根筋从不肯让着他，耿直，更需要人照顾的师姐。
可他讨厌的情绪渐深，也就忘了这师姐身上另外一份美好的品质，也就忘却了她理应是被人照顾的，忘却了就连小时候的自己如果有一天没见着她，也会关心想念。
这种情绪在浅芙这个娇俏可爱的师妹来了之后，根深蒂固，像是在他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令他不自觉地萌生了比较的心思。
什么都将瑶迦与浅芙比较，浅芙聪明，家世好，又长得好看，虽然性子自我一些，却还是会照顾师弟师妹的，相比瑶迦呢，她好似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懂退让，一根筋，耿直，不懂变通，有时候言语直白得过分，越比越是显得瑶迦处处不如。
加上浅芙年纪小，是辈分小的师妹，这种师姐师妹的抉择，更疼惜哪一个，显而易见。
于是，他就更加讨厌瑶迦师姐了。
直到今早瞧见那个孤零零一人缩在灵舟角落窗口独自享受去欣赏一个世界的瑶迦时。
他才恍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讨厌瑶迦的原因，因为她是一面“镜子”。
她单纯，直白，透明，能反射出人性的恶劣和丑陋，自私和懒惰。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会自惭形秽，因为能看到自己脏兮兮的被掩盖的一面。
谁会喜欢呢？
因为不喜欢，就想要逃避，因为逃避，所以排斥，因了这心思，他从未接纳过她。
也就渐渐淡忘了一开始并不是讨厌她的心思，途生这莫名的罪恶横亘在心底里。
彻底醒悟过来，才慢慢意会过来自己的错，头脑也因此冷清了几分。
以前他觉得瑶迦老是缠着长桓，可现在看来，哪里是瑶迦缠着长桓的呢？
哦对了？一开始他为什么会认为是瑶迦缠着长桓？
哦，好像是因为长桓老是与他说：让他乖点，瑶迦师姐又在叫他做事了……
久而久之，他就觉着是瑶迦师姐粘着长桓不放……
眼下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说到底，是长桓的原因。
“喜欢啊，如此不喜欢？”长桓翻着书页，好似对他的啼笑皆非，“你小时候不就知道么？我们两个人最是要好，她啊，总爱粘着我，我也习惯了照顾她，再到后来喜欢她……”
“那浅芙师妹么？”
长桓一愣，抬起头：“什么？”
“我是说。”元淳也合上了书，神色严肃地问道：“师兄对于浅芙师妹是什么想法呢？”
“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就是师兄妹，我一直将她当成妹妹看待。”
“师兄喜欢瑶迦师姐，将浅芙师妹当成妹妹看待是么？”
“自然。”
“既如此，为何在灵舟之上，选择陪着浅芙师妹，留瑶迦师姐一人孤零零的在一旁，甚至不知其所在之处，便是到了地方，也是托我去叫人，而非自己去。登了蓬莱岛，更是与浅芙师妹一并和前来迎接的蓬莱特使走在前边，丝毫没有顾及身后的瑶迦师姐，这就是喜欢么？”
长桓语塞，扯了扯嘴角反驳：“浅芙年纪要小些，需要人照顾……”
“可是我发现，”元淳打断了他的话，“师兄一直在照顾别人，或者说一直出自于自我心理需求去照顾别人，本是自己想要照顾他人，却被自己误解成，他人需要你照顾。”
“师兄真的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
元淳：“我看不尽然，如果懂的话，为什么那么喜欢瑶迦师姐，却还是和浅芙师妹拉拉扯扯，关系都理不清呢？我看不懂。师兄还是好好想想吧。”
元淳拍了拍他的肩膀，捧着书，转身到安静的角落里翻阅去了，徒留长桓站在原地，久久都说不上一句话来。
他很想反驳，却在细细思索后发现，事实，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