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逢外头的天气好,出去走走也能令人心情舒畅。
确定瑶迦确实没有外出的想法,莎碧娜也不阻拦了。
瑶迦戴上面纱,留了侍女妮可在内殿,只带了莎碧娜和莉莉娅出了门,一来莎碧娜灵力高,毕竟曾是海灵族将军的女儿,武力值不在话下。
至于莉莉娅,瑶迦原不想带上,可一想到莉莉娅刚才的话,也拒绝不了,只好将人带上了。
现在的莉莉娅面上伪装术换了又换,又有一些河境的手笔在里面,应该不会那么轻易被发现,毕竟这些天可都是莉莉娅憋不住闷,经常出了内殿在外头转悠,带了许多有趣的消息回来。
但为了预防万一,瑶迦还是在出门的时候跟莉莉娅隐晦说了下。
莉莉娅一听,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直言“多大点事儿”。
一点没改要跟她出门的初衷。
瑶迦只好将人带上。
三人就以“憋闷逛逛神殿”为由,走出了内殿。
除了到神殿当天晚上被河境叫出来,被一个神官带到那个花亭,其余地方,瑶迦并没有去过。
此时,莉莉娅就是最好的向导。
瑶迦在殿中闷着的时候,莉莉娅早就将神殿摸得七七八八,知道哪里祷告,哪里赏景,更是知道那些贵族小姐们在哪里堵的河境。
不过,至于瑶迦要探的人,莉莉娅却不知道那人会出现的地方,只说这些天都没见到过。
既然如此,也不好抱着寻人的目的到处乱窜,引人警觉。
那就只有循着赏景的目的慢逛了。
一路逛下来没找着人,逛着逛着,却是不知不觉就到了贵族小姐聚集最多的地方——门徒学堂。
河境作为大主教,偶尔也会给门徒上课。
她们堵在这里,极有可能就是为了堵河境。
门徒学堂门关着,外头的玻璃窗又大又透亮,贵族小姐们聚众站在窗边,捂唇浅笑,低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期期艾艾地探头进去瞧一眼。
场面其乐融融,又洋溢着春意。
像是一群等着河境回家的大小夫人。
大陆上并没有明文规定一夫一妻制度,有的一夫多妻,甚至有的还一妻多夫。
民风十分奔放。
贵族人家为了体面,也做不出争风吃醋的失礼情景。
不管在什么世界,小反派都像是一朵招人的花。
莉莉娅戳了戳她的后腰,低声咬耳朵,“要不要去看看?”
就连莎碧娜都看了过来,瞧她一眼。
心底有些微的酸涩,被她又缓缓按捺了下去。
虽然她也很想见见这几天不见的人,但是,河境没来找她,明面上故意疏远她,一定有他的道理。
如果她这几步迈出去了,说不定就打乱了他的计划,再者,她此行出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他。
“不……”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传来一声比较温和的声音,磁性浑厚,“小姐如果想看,那就去参观也没事的。”
声音不大,那群小姐跟她们三人距离的也不远,闻言都转过头,瑶迦三人也跟着回头。
来人站在逆光处,金色滚边长袍,袍制十分隆重,繁复,又隐隐带着低奢风格,面上已经散布了一些纹路,却依旧没办法遮掩他卓越的五官,让人一瞧就知道年轻的时候定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君子。
面容有些隐隐的熟悉。
那人一手握拳放在肋骨下方的位置,另一只手则按着宽大的袖袍口。
看起来十分平和近人。
看向瑶迦的时候,眸光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身后的神官跟了好些个,却不及他身上的威严半分。
尽管如此,他看起来好像还是十分好相处的。
身后的贵族小姐们瞧见,微微低头行了礼,“教皇大人。”
只有瑶迦僵在原地,眼皮微微垂了垂,蜷缩在狐裘披风礼的手攥了又攥,险些攥出血,有风似乎从心口灌入,冷得她抖了又抖。
这个人……这个人……
她没认错,就是那天山洞里的大兜帽黑衣袍的人,站着也是这么个姿势,被按住的袖袍口外翻出来的位置隐隐漏了一个纹路印记,一朵花的花样。
而眼前这个人,不说动作一模一样,那翻卷不小心露出来的暗纹印记,也是一模一样。
他就是山洞的那个人。
怪不得在看到那个人的一刹那,她敏锐地感觉到了河境有些不对劲,怪不得问询幕后黑手是谁的时候,河境只复杂难言,眸光晦涩难安。
早该想到的,能下这么一大盘棋的幕后黑手就只有一个,搅乱世间,野心磅礴的大反派也只有一个人。
猜测得到了落实。
瑶迦身体里的寒意一阵又一阵袭来,令她几近要失态,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力的拍打,沉重却不痛,关键时刻唤回瑶迦的神智。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不会是旧疾复发了吧?”
是莎碧娜的声音,关切又焦急。
像是给她递了一把梯子,瑶迦顺势就攀了上去,闷咳几声,没有再抬眼,顺势点头行了半个礼,“对不起,教皇大人,是小女身体抱恙,如果哪里冲突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咳咳。”
有些许锐利的视线悬在上头,一寸寸摸索过来,似乎要看透她,仿若要打碎了骨架往里瞧,想将她所有看得一清二楚。
额间渐渐冒出冷汗,瑶迦抿紧唇,将身子绷着。
此刻无比庆幸自己是带了面纱的,若是被他发现……
然而,头顶的那一道浑厚温和的声音再度询问,“小姐蒙面是因为……”
“老师。”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问话。
有人走了过来,瑶迦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又很快移开。
“您来了,我有事情跟您商议。”
“好。”
那一道锐利的视线才从她身上移开,清风拂过,吹来极淡的暗香,藏了一丝久琼花的香味。
瑶迦在一片低呼激动的声音中起了身。
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还是莎碧娜扶了她一把,“您没事吧?”
“没事。”
瑶迦循着周围贵族小姐的视线扭头,只看到渐行渐远的一群人背影,男人玄色的身影在一堆白袍中尤为突兀,面上还挂着笑,那位教皇也不例外,面上一派温和慈祥。
“父慈子孝”的画面。
瑶迦却看得刺目。
忍不住眯了眯双眸,握紧了手。
两日后,盛宴开始。
在斯兰蒂斯的皇宫举行。
瑶迦盛装打扮,依旧面纱蒙面坐上了来时马车,浩浩荡荡朝着皇宫而去。
到了皇宫门口,马车停下,她刚从马车上下来,就见一辆奢靡至极的马车刚好停在了走皇宫的主干道上,红色的大地毯铺陈,马车嚣张地横在那儿,像极了就好似这皇宫往后就是这人的,亦或者说,这未来就是这人当家做主。
如此明目张胆,倒勾了许多人好奇张望,瑶迦也跟着看过去。
不是为了看人,只是觉得那马车莫名的熟悉。
她转头朝着马车看,人头攒动,她依稀眺望,瞧见那金贵的马车帘子掀开,有女子身穿繁复礼服从那片金贵的帘子里出来。
一样的蒙面,脖颈处的宝石项链,宝石耳坠晃眼,浑身就像是镶了金,晃眼又好看得过分。
太阳有点大,打在金饰上更是反射地眼睛疼。
瑶迦低头,揉了揉眼睛适应会儿。
耳旁已经有人在议论。
“这谁啊?排场那么大?”
“哪家的贵族小姐?我没见过啊。”
“你们都猜错了,不是我们圣卡洛斯城的人,也不是我们斯兰蒂斯人,是别国的。”
“哪个国家啊?这么好看,又张扬。”
“诺雅,听说没?”
瑶迦一顿,霍然抬头,眯着眼朝着那一张脸瞧去。
那一双眼跟她颇为相似,微风徐徐,撩起面纱一角,菱形唇瓣微翘,熟悉极了。
耳旁议论声继续。
“就是诺雅那个听说长得像神女一样的皇女殿下,上一个帝王的闺女。”
“常年面纱出街,叫里安·诺兰瑶娜·玉迦?”
“啊对对对,就是她。命运的宠儿,自己的父母做了那么多祸国殃民的坏事,她自己不但没有被牵连,反而还被饶恕了。现任的诺雅皇帝待她是真的好啊。”
“谁说不是呢……”
窃窃私语声充满欣羡,仿佛她们嘴里的人就是人生赢家,忽略了所有事实真相的黑暗血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随意颠倒下黑白,就无人知道真相,记得曾经的一切。
瑶迦红着眼,鼻尖发酸,死死瞪着那一抹倩影,看着她下车,手挽着一名绅士的臂弯顺着红毯,昂首挺胸地登台阶,朝着会场走。
心底里只留下愤恨的疑惑。
谁能告诉她。
死在她面前,她亲眼看着为了护着她死掉的人,她的贴身侍女,裴斯娜·里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顶替她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那么具有争议的久琼花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被送入了宫里,为什么她的父皇母后就这么轻而易举失去警惕,中了招,任人摆布。
原来,原来如此。
所谓“亲弟弟”的上供,让他们卸下心防是其一,长期没有怀疑并继续使用的原因,恐怕就是因为裴斯娜。
她曾经视作姐妹,闺蜜一样的人,她的父皇母后视作亲女的人。
到头来,却是手握一把尖刀亲自送进了他们的身体里。
出了太阳的凛冬是暖的,瑶迦却觉得身子如坠冰窖,绵生无尽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