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看得这么入神?喜欢啊?”
贺憬回神过来,就见瑶迦挤眉弄眼地看着他。
想到刚才那一瞥,风吹到那面纱掀起了一角。
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可他知道。
不是她。
思及此,贺憬微微蹙眉,否认:“不喜欢。”
“怎么了?你喜欢就喜欢啊,我又不阻止你。”瑶迦没信,明知故问地笑眯眯道:“她是谁啊?瞧着……病殃殃的样子。”
贺憬的眉头蹙得更深:“叶姑娘不也如此么?何故这般贬低他人?”
瑶迦一愣,忽地将脸挤到他的眼皮底下,眨了眨眼:“那你瞧瞧我是不是真是个病秧子。”
光荡进她的狐狸眼,浅墨色的眸子被照得漾出一层光圈,竟像是琉璃珠子一般。
贺憬的心中莫名一颤,后退了一大步,和眼前人拉开距离,语气有些生硬,“还请叶姑娘自重。”
“啧,真凶。”
瑶迦站直,又似感慨一声道:“喜欢病秧子作甚,喜欢我呀,健健康康多好。”
“就是,你凶人家姑娘家干嘛。”
岔了神回来的裴清风恰好瞧见这一幕,给了贺憬一肘,表示颇为赞同瑶迦的话。
贺憬表情依旧不好看,却抿紧唇不再吭声。
白色的轿辇径自顺着白绸走到中间比试台的边上被放了下来,那些个白衣女子犹如铁通护卫一般,将轿中护在了中央。
高台上,天衍宗的林宗主面色铁青,“圣女不请自来,可知何为为客之道?”
“哦?”
白色轿辇中的女声清丽,不急不缓,“那林宗主可知‘尽地主之谊’为何义?”
这声音,瑶迦认得出来,是她的贴身侍女秀禾,秀禾生来是冷淡的性子,又颇有气场,是后头瑶迦穿过来的时候顺手从青楼里救下的人,后来看人天赋高,本身也有点点武功底子,瑶迦本着好物一起分享的原则,将圣女要修习的秘诀分她一半。
再加上平日里两人形影不离,然后,秀禾就学会了眼下这般面无表情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嗯,很强。
林宗主的脸青了又白,眉头的褶皱挤在一起,能夹死苍蝇,口气带着正义凛然的恶心,“本座也是为了在座的各位,毕竟你圣女教说是改邪归正,也不过是短短五年时间而已,久未入世,谁又知道是否真就改邪归正了?”
这一番话似乎说到在场人的心坎里,议论声不停。
林宗主对大家的反应甚是满意,环视周遭一遍,状似无意地幽幽提醒,“先五毒教主的惨案还没破呢,至今都是谜。”
这一下议论声更大了,简直要把圣女教不仁不义的名头给喊出来了。
“啊?那林宗主的意思是,本圣女要在这里杀一个人坐实了名头,才能容许本圣女出现在这里?”
议论声霎时一静。
“你!……你不要胡作非为,血口喷人!”
“本圣女是学林宗主呢,怎么能算是血口喷人呢,这叫做——空口无凭赖人。”
从白色纱帘轿辇后传来的声音更淡了,“林宗主可要学清楚了。”
“你!”
林宗主气得站了起来,一掌拍下桌子,桌子应声碎裂,木屑散了一地,“还请贵教从本宗的地盘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
话音未落,四周瞬时涌上天衍宗的弟子,手持刀剑直接将一身白衣的圣女教众人围住。
“哦?林宗主是想违背琴圣吗?”
一道白绸袭出,直接将在场的弟子刀剑打掉在地,回应的是一道威严苍老的嗓音,也是瑶迦万般熟悉的,元娘子的声音。
刀剑掉落就在瞬息之内,速度之快说明眼前人并不好惹,远在对面的林宗主都感受到了淡淡的威压,也让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
还未等他想出理由发作,那妇人手举的一个玉牌直接将他的话堵在嘴里,再也说不出来。
“老身看谁还敢动我圣女教!”
玉白色的玉牌被元娘子举在手里晃了晃,在阳光下透出晶莹的白。
在场所有上了年纪的长者们都变了脸色。
这东西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琴圣和剑圣归隐之前所属的宗门之物,曾经引领江湖的第一大宗门。
此物属于宗门内部元老级别之上的信物,若是经过这些大人物之手送出,说明赠与之人欠了被赠与之人一个人情,被赠与之人拿着这个信物可以从赠与之人手里兑换任何东西。
自江湖乱斗大劫难结束之后,一代大宗没落,只剩下二位圣人,拥有玉牌信物自然也就只有两位圣人。
元娘子手持的这个东西自然不是假货,那是可以恒横行霸道江湖的一个存在。
见此物犹见二圣。
在座的人再怎么不甘心,面对此物都只能垂首作揖行礼表示恭敬。
见林宗主终于低下了那“宝贵”的头颅,元娘子唇角勾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琴圣言,我圣女教亦有参与武林大会资格,且当年先五毒教主之案真相尚未可知,还请在座各位管好自己的嘴,切莫勾起我们不必要的杀念。”
手举着玉牌说这话,威严程度等同琴圣亲临,众人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闭上嘴。
“这一回,老身想请问林宗主,我圣女教是否有资格待在这里了?”
林宗主咬牙,“是林某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圣女教的靠山是琴圣,还请贵教自便。”
不理会他话中的阴阳怪气,元娘子收回玉牌,神色淡淡,“多谢林宗主。”
比试台上重新宣鼓,第一轮笔试即将开始。
“啊,果然是圣女教。”
那番闹剧停下来,贺憬就听瑶迦幽幽感叹一声,便问:“你知道圣女教?”
“知道啊。”瑶迦诚然点头,“前圣女,也就是眼前这圣女的母亲,不就是江湖传言杀死你父亲的真凶么?”
贺憬抿紧唇,眸色幽深一瞬,没有立即接话,不知在想什么。
瑶迦继续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杀害你父亲的真凶和圣女教没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
瑶迦:“不是告诉过你么?我亲人死不瞑目,也死在了涉及你父亲当年那一场赴会中。”
“他们杀了你的父亲,又杀了我的亲人,我亲人的侍从逃了出来,挣扎躲避那些人的追杀,直到几年前找到我,已经病入膏肓,临终之前言明真相,逼我发誓报仇,才咽了气。”
瑶迦一脸哀伤地编造胡诌:“好巧不巧的,我那亲人是琴圣的远方亲戚,而我呢,顺理成章就和琴圣攀亲带故。”
“不瞒你说,这一次是我提议让琴圣这么举办的武林大会,琴圣本不同意如此,但看在我是她远房亲戚遗孤的份上,不得不同意我,但也有条件,就是我得把证据找出来,也就是说。”
瑶迦一顿,看向贺憬,此时两人站得极近,裴清风又离开他们去找别人说话去了,周围没别人。
贺憬的耳朵里也就只听到瑶迦莫名有些轻柔的嗓音。
“贺公子,你看,我也在找证据呢,我们的仇人都是一致的,所以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多般配。”
宛若一颗石子落进了他的心底里,激起了一丝波澜。
这一次他竟是鬼使神差一般没有转开视线,只生硬道:“合作可以,其余的,还请姑娘自重。”
“好呀。”
瑶迦笑眯眯回,心里则是直接和系统感慨。
【啊呀,有进步啊,终于肯跟我对视了。】
【系统:……宿主,其实目标人物也没有避开你的目光多少次……】
除非她赤裸裸地盯着人家,像是盯着一块肉的时候。
那“痴汉”的视线,别说是贺憬,就是他一个AI统,都觉得招架不住……
【不管,不避开就是有点意思了,在我这里来说,四舍五入为喜欢。】
【系统:……】
说实话,古人第一轮这论剑比试属实无聊,没有耍刀枪,上来就是一副口枪舌剑对战。
听得瑶迦频频犯困。
没撑到贺憬出场就回客栈睡觉了。
接下来的比试时间里,她不但忙碌着监视林德光,甚至还拜托元娘子他们帮她将林德光伤害的那些女子家人都找出来了解,才挖出一个气得她嘴歪眼斜,放在现代就是一整本刑法的失踪大案。
短短三年间,燕州城就失踪了上百名女子,这些女子多是从乡村而来,多是样貌清秀。
先前通常是父母睡一觉醒来,孩子的房屋空了,光明正大掳人。
后来那些父母报官过多,怕引起注意,林德光就让人特意将一些好赚钱的工活消息传到村里,缺钱的,古时候地位低下的女子自然就被打发出来做活。
只是这一去都没能回来,别说钱了,连个信儿都未曾收回。
多是凶多吉少。
有些父母会追究,报官到村里,再由村递到城里,没人管被打回,大多数父母便也叹息一声,烧个纸钱便罢了。
这种父母还是少数。
多数见没了信儿就没了信儿了,仿佛当没有这个人。
现实血淋淋。
还有极其少数,闹到现在没有罢休,但因为没有章法,被人挡在燕州城外当做乱民处理,一闹事就弄死。
久而久之,他们只好守在城外,日日翘首以盼,祈求看见熟悉的身影,殊不知他们心爱的女儿已经衣不蔽体地躺在乱葬岗,尸体蚊蝇萦绕。
查这些事令她身心俱疲,又要防止林德光还有歹心,叫人频频截下去抢人的林德光人马,亦或是阻拦消息……
还要筹划布局……
总之,到第三轮比试已经是十几日之后,瑶迦肉眼可见地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