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修长的指尖往她的腕间脉络上一搭,那一股冰凉刺激得她情不自禁一抖。
眼前人瞥了她一眼,等她再缓过神时,皮肤相触之处,已经萌生了些许暖意。
“咦?”女孩好奇地动了动手,“不凉了?”
“别乱动。”
鹤凤轻拍了她的腕骨,瑶迦只好老老实实地稳住不动,任由他把脉。
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看了一会儿,见他眉间轻蹙,又转回他把脉的指尖,看了一眼,实在没忍住问道:“鹤凤、前辈是、是神医吗?”
丹凤眸一转,扫了她一眼,“不是。”
瑶迦只觉得这人认真的时候怪严肃的,遂将一肚子的疑惑咽了回去,再一次安安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儿,鹤凤收了手,“不是天生结巴,是你体内两股灵力相冲撞所致。”
“啊?”
瑶迦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惊得略有些激动地抓住了他破烂不堪的袖子,“您、您刚才、是给我,看病吗?”
“嗯。”
男人许是不习惯,顿了顿,还是将她的手拂开,动作却轻,吊儿郎当地双手枕着后脑勺,掀唇道:“不要那么着急谢我,只是觉得你这结巴,有点难听,帮你瞧瞧而已。”
“那、那还、还有得、治吗?”
瑶迦却是没在意他言语间口是心的“刻薄”,继续期期艾艾地问道。
“不过是两股气息相撞,治疗倒是不难。”鹤凤道:“就是有些麻烦,你体内的这两股灵力永远不可能相融,不过可以去找些灵草,酿制成一味药,稍稍中和一下你的体质,再借我之手,帮你这体内的两股灵力拉扯开,让它们互不干涉,各居身体一隅,自然就能共存,因灵力相冲而导致的结巴也能缓解。”
“那!”
女孩双眼发亮,激动得又凑了过来,“是什么、灵草?我、我去采!药、我来、炼制!”
她的这一举动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后撤,可身后是石壁,避无可避。
等他反应过来之时,眼前人已经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太近了。
近得他都能瞧清楚女孩面上细软的绒毛,不算特别白皙的面上细小雀斑,她的五官小巧,不算是精雕细琢的类型,却很耐看,尤其是这一双眼,清澈透亮,干净得一丝尘埃都染不进去。
鹤凤见过许许多多的美人,那些美人皆不入眼,要说短暂地为一种惊世容颜惊叹过一回,也是上千年前的事情了。
这丫头的脸埋没在这么多美人当中,实在是不够看。
可望进那一双眼里时,他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要复苏,涌上的情绪令他皮肤都跟着战栗,那是激动的战栗。
令他很想很想,拥抱眼前人。
他眉头皱了皱。
是太久了吗?
太久没这么近过……
“离我远点。”
“哎?”
瑶迦回过神来,当瞧见那一双丹凤眸垂下眼睫,遮住里头的阴翳,一脸不耐的模样时,她的心颤了颤,忙拉开距离。
“对、对不起!”
“行了,去外头那个林子里找雪苍草,鹿灵花,卷茸菇三味灵药熬制成丹药再来找我。”
鹤凤转过脸,摆了摆手。
鸦青色的发盖住了他的脸,瑶迦瞧不见他的神情,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那、这三味、灵、灵草,都是什、什么、模样?”
男人似乎动了动,没立即回她的话。
就在瑶迦以为他不会回话,泄气转身要走时,就听他道:“雪苍草比较喜欢站在石头缝下,叶片呈灰白色,比较宽厚,鹿灵花是鹿比较喜欢吃的一种灵草,至于卷茸菇,找兔子吧。它们比较喜欢。”
瑶迦眼睛一亮,忙不迭弯腰鞠躬道谢:“谢、谢前辈!”
转身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道:“对了,还没、告诉、前辈,我、我叫什、什么、名字,我、哦不,晚辈叫、叫瑶迦,改、改日见。”
说罢,也不待鹤凤回应,瑶迦便心满意足地提起灯笼,转身朝着贴着峭壁的阶梯晃晃悠悠地往上走了。
等那小小身影随着灯影摇曳出去老远。
靠在石壁上的男人才转过脸来。
朝着上头望过去。
荧黄的灯影近乎消散,都要瞧不见了。
他才收回视线。
几天前,他就感应了这里来了人,但是因为即将踏入一月一度的惩罚期,他也就懒得理会,想着秘境里的东西会帮他处理,却是没想到惩罚期一过,她还在……
想着,他两片菲薄的唇溢出没什么情绪的呢喃:“瑶迦么……两年了,抢了吾的东西就这么随意地丢在一个丫头身上,好得很……”
交代了任务,鹤凤以为就此能摆脱这丫头些时日,也好安生地调养情绪。
没想到这么一睡,醒来时被一股香味唤醒。
见他睁眼,女孩的脸一下子怼到他的面前,手里还攥着大把的灵药。
献宝似的与他道:“前辈!我找、找到了!”
那张先前还算白净的小脸此刻灰扑扑的,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像一只小花猫似的。
找到了?
这么快?
鹤凤转头去瞧她手里的灵药,果真是他说的那些。
再看她那张脸,遏制住自己要上手给她擦脸的动作,他攥着手,恶劣地挑唇笑:“聪明倒是聪明,只是你找药草钻锅炉去了吗?这脸跟花猫似的。”
瑶迦一愣,忙捂着红红的面退开,支支吾吾解释:“没、没有,只、只是晚、晚辈觉、觉得,前辈会饿,所、所以就、就给炖、炖了一、一锅、蘑菇汤……”
鹤凤一怔,这才瞧清她后边生了一个火堆,火堆上架着一口小铁锅,是他昨日在那一堆杂物中见过的,下方生了火,锅里滚着浓香的蘑菇汤。
不知道这丫头放了什么料,那香味飘进鼻尖,竟是勾起了他许多年不曾有的饥饿感。
修炼到他这个境界之人,辟不辟谷可自主选择,他喜好的东西比较多,也不曾老老实实辟谷过,且不想吃了自不会饥饿,就算是想吃也是身体里的馋虫欲望作祟,不会存在什么饥饿感。
可现在,竟是被一锅汤勾起了饥饿感……
他起身走到蘑菇汤面前,往里头看,都是寻常的,可食用的美味蘑菇。
至于里面的料……
鹤凤仰头看了看天,漆黑的,和昨日无误。
“怎么样?前辈、香吗?要不要、吃?”
瑶迦殷勤地凑了过来,脸上的灰估计已经被她用雪水仔细擦过,已经恢复了先前那般模样。
鹤凤看了她一眼,又指了指天,答非所问:“你可以明天再过来。”
“明天?”
“不行的。”瑶迦摇了摇头,道:“我、我如果、不来,前辈饿、饿着,怎、怎么办?”
“饿?”
鹤凤嗤笑:“修炼到我这种地步,饿是什么东西,我还没体验过。”
瑶迦一愣,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忙道:“对、对不起,因、因为我、才、才筑基,还没、彻、彻底、辟谷,所以就、就以为、前辈您、您也一、一样……”
然而话未说完,就见面前人已经十分怡然自得地变出两双碗筷,自发给自己勺了汤喝起来了。
“嗯,味道不错。”
他一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不忘对着她竖起大拇指。
瑶迦低头,碗里也已经盛好了汤。
心中的愕然待瞧见鹤凤的大拇指时,骤然烟消云散,欢欢喜喜地也抱起碗来,“前辈喜、喜欢、就好。”
还从没有人这般夸奖过她,来了这里不过五六天,就被夸奖了好几回。
瑶迦很高兴。
心里想着,鹤凤前辈真好,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呢?还要接受这么残酷的惩罚?
她不明白。
但如果日后有能帮到前辈的地方,她一定要帮忙。
自此,瑶迦暗暗下定了决心。
待两人的肚子都吃得滚圆。
鹤凤咂咂嘴,准备下逐客令。
就见这丫头手脚麻利地收拾好饭后残局,又十分利落地从储物袋中掏出香炉,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鹤凤皱眉,“你要在这里炼药?”
瑶迦点头,“晚、晚辈第、第一次,炼制这、这种、灵草,有些不、不懂的、地方,还、还请前、前辈、赐教。”
才不是。
大概是受她木灵根的影响,她生来就能感知灵草的特性,根据特性再进行精准炼制,出来的东西往往都是上品,几乎很少有废品,但因为藏仙宗是剑修门派,并非丹修,她这等才能对于剑修来说无用,淹没在人群之中逐渐不起眼,也因法术低下不遭人待见。
明明那些人过来求药的时候说的道谢话语那么真诚,转个身却变了一个人。
瑶迦不明白此缘由,思考也思考不通,索性就囫囵过去的。
她能自主炼药,鹤凤帮不帮无所谓,主要是她想陪着这个人。
在这幽冷孤寂空旷的崖底,她总觉得他一个人很凄凉,瞧着令人难过。
所以她想陪着他。
他夸过她那么多次,给了她温暖,还帮她治病,她想回报他。
然而,这等小心思却被人轻易戳穿。
“少来,你一个木灵根能感知不到灵草特性?比起让我一个不擅炼药的人指导,你自知门路,自主炼药更好,走开,莫要吵我,我要睡觉。”
“那、那我离、远点,绝不吵、吵到你。”
瑶迦十分乖顺地将丹炉搬到了离他最远的角落。
“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你一定要留在这里?”
他皱眉道。
“我……”瑶迦不擅长撒谎,踌躇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我自己、害怕!对,我害怕一、一个人,待着。”
鹤凤愣了愣。
却在一瞬之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自个儿待了三四天还悠然自得的人哪会害怕独自待着?不过是借口,是想……
男人一顿,随即掀唇哂出一句:“蠢货。”
旋即闭上眼,不理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