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翻滚的海浪淹没他视线的前一秒,巨大的火光冲天爆发,随之而来就是席卷着灼热气浪而来的爆炸声。
那一艘游轮,在他面前爆炸了……
那么多人……
哭喊,嚎叫……
直到热浪将他的视野淹没,眼前的一切模糊,他却还是能看到此起彼伏的火光,随着爆炸而来,耳边闷闷的,所有声音远去,似乎只听到这唯一的声响。
他后知后觉地想要朝着那艘船扑腾而去,可受伤的大脑令他迟钝,汹涌而来的海水犹如千斤重地将他裹挟在其中。
他所有的挣扎,都像是无能的困兽之斗。
挣扎,再挣扎,最终失去所有气力。
眼睁睁地瞠着赤红双目,滔天的仇恨盈满眼眶,几欲爆裂出眼球。
为什么……
明明已经撤离了这艘船,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才对……
为什么……
最后一股热浪随着爆炸声朝他扑过来之时,有一股温凉的力量攥住了他,以不由分说的姿态,将他扯离。
只大脑一片浆糊,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怀着恼恨陷入无边的黑暗。
……
“莫克医生,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今天应该就能苏醒,只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模糊的交谈声远去,乔景鹤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任何光亮。
黑暗侵袭他的世界,丝丝缕缕地与他纠缠,似乎挣不开,逃不掉。
痛得混沌的大脑令他时刻清醒地认识到一件事,他还活着。
不知道是什么人救了他。
“吱呀”——
很轻的开门声,有谁走了进来。
忽地脚步一顿,那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带着些许欢快,又夹杂着小心翼翼。
“你醒啦?”
清淡的花香香水味,温温凉凉地涌入鼻尖,埋藏在嗅觉里。
这一声问候可谓算是欢快的,声音也是他熟悉既陌生的,令他的心一下子就沉入谷底,又冷又重。
几乎是下意识的,身体本能地驱使,他猛然抬起身子,手掌摊开五指,朝着说话人抓去。
可,大脑传来剧烈疼痛,卸掉他所有力气,令他又沉沉摔回身下柔软触感的被褥之中。
“你这是干什么?!疯了?”
那一道声音突然变得急切又恐慌,似乎担心他到了极点。
刺痛的手背,一道温凉柔腻的触感覆上来,轻而易举地圈住他的手腕,力道很温柔,带着安抚,“你还受着伤,想做什么,跟我说就好了,我又不是不会……”
“嗤——”
乔景鹤冷冷的一声嗤笑打断了那一道可堪称温柔的抚慰,又冷又哑的嗓音慢条斯理地,却掩藏不住杀气的恨,“怎么?让这房间黑灯瞎火的,是怕我杀了你?”
那声音一顿,突然带着不忍,语气复杂地开口,“……乔景鹤,现在是大中午……窗外还有阳光……”
“什…么意思?”
乔景鹤蓦然皱紧眉头。
看着惯来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瞠着漆黑看不见任何的光亮的双目茫然的模样,贾瑶只觉得鼓胀的心腔被针扎破了一个洞,凛冽的寒气朝着里头灌,令她几乎憋住话语里的哽咽,“……医生说,由于你的大脑受到撞击,枕叶淤血压住视网神经,暂时失去了视觉,这里的医疗条件有限,只能暂时药物治疗慢慢疗愈……所以在这之前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
那一双黑眸急剧变化,情绪纷杂,最终归于虚无的冷。
“那我是要多谢贾小姐了是吗?”
男人轻扯唇角,勾起一抹讽意十足的笑来。
“别装了,贾小姐,猎物终于被你折断了翅膀……现在,你很有成就感吧?”
“没……”
她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后退小半步,手也不自觉地挪开半寸。
却被反握住,被那似乎使尽了全身的力道一带,她竟就这么被拽到他的面前,被迫直视着他没什么光亮的双眼,听他不掩冷漠厌恶道,
“你们贾家还真是无利不起早,令人恶心。”
力道一松,贾瑶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上,她缓缓翘唇。
稳住身子,动作不紧不慢地抹开眼角泪花,轻笑,“被你看出来了?”
看着男人骤然拧紧的眉头,以及几欲藏不住的厌恶,又咯咯笑一句,“恶心?比起获得的高厚回报,恶心算什么?”
那道声音似乎带着缱绻无尽的情意,温润柔腻的指尖游走在他的脸庞之上,令他的脸又难看了几分,“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流落在葛家,再说了,以后你们葛家不也是要向贾家俯首称臣?”
“使了点小计谋,让未来发生的事情提前发生又有什么不好?”
女人舔了舔唇,背对着那黑梭梭的,恶意窥探所有的针孔摄像头,语气里的戏谑恶意满满,与之相反的,谁也不知,此刻她的表情多么难过悲伤。
“你说对了,在你闯进我的房间开始,你就已经成为了我的猎物,我的裙下臣。”
一记湿漉漉的亲吻落在额间青筋暴起的男人嘴角处,女人轻而易举地按住他的双手,卸掉了他所有力气。
“当不当不是你说了算,好好搞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在寄人篱下。”
说完,女人站起身,理了理身上带了褶皱的裙摆,勾起无懈可击的笑容,“乔先生刚醒来,脑子不是很清楚,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门在身后关上,女人眸中流露一抹复杂,微微垂着头,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门外是半露天的长廊,木竹制作的地板踩在脚下,铺面而来的濡湿燥热。
明明是深秋,热带雨林却带着令人无法纾解的燥热烦闷。
竹楼远去有忙碌来往的民众,也有呼喝操练的士兵,热闹得仿佛永远不会冷清。
“大小姐。”
拐角处走来一个佣人,低眉垂眼,“先生已经在一楼等你。”
刹那间所有情绪消失殆尽,女人唇角勾出明艳狡黠的笑容,“好的,我这就去见哥哥。”
一路从三楼下去,等到了一楼梯台转角处,瞅见那一抹沉黑西装的背影。
“哥哥!”
吊带半长裙在半空飞扬,旋转成了一只花蝴蝶。
飞舞着落入男人的后背,像无尾熊一样挂了上去。
“说了多少次。”
男人声音温润带着无奈,从报纸中抬起头来,手掌轻轻握住女人纤弱的手腕,将她带离背部,“外人面前,怎么这么不顾形象肆意撒娇?”
潋滟的桃花眼里带着责怪,似有无限宠溺。
贾瑶嘟着嘴不肯认,“外人?哪里有外人呢?”
她摆着头,装模作样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一边站得笔直的白了半边头发的男人身上,俏皮狡黠地眨了眨眼,像极了一只顽皮,又惹人怜爱的兔子,“陈伯是外人吗?”
五十多岁的男人眼睛弯着,簇起了笑纹,“小姐说的对,我不是外人。”
“你啊。”
男人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拉着她在身旁的藤椅上坐下。
下巴朝着楼上努了努,眼里带着戏谑的笑意,被掩盖住的幽深眸底却带着无形的探究,“楼上……看过了?”
“嗯,刚醒呢。”
女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有些惆怅,这时候又像极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就是太倔了,不肯听话。”
“你呀~”男人又戳了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似地开口,“那么危险,你还回去捞人干嘛?要不是陈伯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下了船。”
“哎呀,难得遇到一个在床上跟我这么契合的男人嘛,身材还超好的说。”
女人嘟着嘴撒娇,“再说了,哥哥不也是挺欣赏他的吗?葛家能起来还都是因为他呢,这么一个好人才,我也不想埋没啊。”
男人眯了眯眼,“你确定你是为了拉拢人才,而不是因为你的垂涎?”
“嘿嘿,一半一半啦~”
“呵,就知道!”
男人没好气地笑了笑,又玩味一般地摸了摸下巴,“不过,这‘人才’似乎对我们的意见还挺大的。”
“舐犊情深嘛~葛家养他这么多年,不舍得挺正常的。”
女人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不过,交给我就好啦,我保证用我的美色迷死他!”
“嘁,人都瞎了,怎么迷?”
“……那柔情攻势?”
“哦?”
“行不行嘛?”
男人定定看着她,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哼笑:“行啊,怎么不行。”
“你加油,行不通就找我,这样的撅蹄子,多惩罚惩罚就好了。”
女人极为夸张地哆嗦了下,装作害怕的模样拍着胸脯,埋怨,“不要,要是打坏了怎么办,以后我怎么用?”
“喜欢……?”
“那当然了。”
“嘁,这世上又不是没有别的男人比他更大更好……”
“哥哥!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好好好,行。”男人就着她的头狠狠一揉,将她的头揉成鸡窝,又惹来几眼不满的怒瞪,才收手,
“我不干涉了,只要瑶瑶好好做,会有秘密奖励的。”
女人眼睛一亮,“什么奖励?是钱吗?”
“你这个小财迷。”
男人勾着嘴角笑,眸底闪过一丝诡谲,“跟赚钱有关。”
“那这样太好了!又可以多买一款包包裙子啦!我会好好加油的,哥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