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栩心里有点乱，被林枝拉到一边说悄悄话，更是多了几分忐忑。

林枝摸出一个大红包，递给周栩。

“第一次见面，我们做长辈的，总要有点表示。”

周栩连连摆手，“不用了，阿姨。”

林枝硬塞到她手里，“拿着，都是一家人，再说两家话，我可就真的生气了啊。”

红包很厚，外面用金线绣着花纹，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林枝握住她的手，和上次见面相比，少了距离感，多了几分亲切，脸上满是笑容，“栩栩啊，你叔叔他就是不会和小辈相处，原野和他这么多年了，还吵架拌嘴呢，你不怕他，他知道你来，也是开心的。”

她朝外望了一眼，父子俩对坐无言，中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周栩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多看了几眼原青山，眼眸里意味难明，“原野和叔叔真的长得很像。”

林枝话带着几分埋怨，“性格也像，半点没遗传到我。”

周栩嘴唇微张，明显的惊讶神色，心思被吸引过去。原青山的气质儒雅，举手抬足皆是教养，而原野……不像是他养大的孩子，倒像是放在外面散养着的。

“性子倔，认准了一件事，别人怎么劝都不回头，就是看着像回事。”林枝吐槽着，同时也顾及着是在未来儿媳面前，得给自家人留点面子，“但是性格是好的，对人也好，干不出坏事来，这点你放心。”

周栩笑着点点头。

两人说了会话，就回到客厅了。

原野打量了一下，两人脸上皆是愉悦，看样子没出什么岔子。

“看什么，我还能给人吃了啊。”林枝白他一眼。

原野拉过人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揉捏了一把，说话语气没大没小，拉长了声音，“我还真怕。”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两个人也就告辞离开了。

“阿姨再见。”

原青山隔着一段距离站定，没有贸然走近，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似乎给周栩带来了一定压力。小姑娘很在意自己。

“叔叔再见。”

他抬起眼，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冲着周栩摆了摆手。

“常来家里坐。”

车子驶出家没多久，就停在了路边。

窗外是行走的小贩，路旁深绿且茂密的银杏树昂扬生长着，一片树叶从半空飘下来，正好落在了周栩的头发上。

原野忽地睨她一眼，凑过身来，摘下了那片银杏树叶。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他还是绕不开这个话题。

周栩掏出林枝给的大红包，“阿姨给的，没说什么，随便聊了聊。”

原野上手捏了捏厚度，“我妈还真大方。”

周栩抬头，白皙小巧的下巴扬起，路灯和车灯交织在一起，在人脸上用着光线作画。

原野摸了摸她的下巴。

“今天，”他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辞，“见到我爸，怎么那副表情。”

周栩启唇，说出的话不太像回答，“我好像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和你分手了。”

原野的脸色微滞，百般情绪交织，思绪复杂。他问：“为什么？”

周栩呼出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了出来。

“我见过你爸爸。当年我考上大学后，老师说资助我的那个大老板会来学校，我偷偷去办公室看了一眼。”

当时的场景，周栩终身难忘。

年幼的她只知道资助自己的人很厉害，却没想到他长得也好。一身黑色风衣，优雅矜贵，正当盛年，气质独一无二。

校长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递给他看，说了几句大概是感谢的话。

“这个……”男人的手指停在某一页上。

周栩还记得他的手指很好看。

“这是您资助学生的成绩，这个，是年级最小成绩也最好的一位，叫周栩。”

听到自己的名字，周栩扒着门框的手都紧了几分，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听见那男人清悦的嗓音。

他只说了两个字，“不错。”

今天在饭桌上，问及周栩未来的职业规划，周栩如实回答后，他也是这样一句，“不错”。

一句话就能把人带回当年。

“我记得你说过，我和你分手的时候，本来是要回家见父母的对吧，你是不是提前给我看过他们的照片？”

前几天，原野给她看的那张照片年代太久远了，加上男人侧脸入镜，周栩一时没能认出来，只察觉到了熟悉。

见到原青山的那一刻，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原野皱了皱眉，他当年怕周栩紧张，确实先给她看了照片，他当年没有注意，只以为她是紧张。如今想来，她当时确实是有点不太对劲的。

“这和分手有什么关系，我爸资助了你，你就要和我分手？木习习，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原野的情绪上来，一张嘴喋喋不休，周栩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手动让人闭嘴。

“那你一点都不了解我，不对，是当年的我。现在的我只会觉得我们很有缘分，对叔叔很感激，会加倍对他好。但是，当年的我，只是一个敏感容易多想的小女孩啊。”

原野顺着她的话想了想。

资助自己的人成为了自己男朋友的父亲。

“本身我们俩之间就存在着很大差距，我指的是经济实力方面，又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周栩移开了视线，共情了当年因为怯懦和自卑带来的无助，“我只会觉得，还不清。”

原野拉下了她的手，问：“什么还不清？”

问出口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过来了。

周栩和他对视良久，见着光线忽明忽暗，她开口：“什么都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