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栩站在寒风里，久违地再一次感受到了寒潮般的气息。

难以呼吸的，低温缓慢的，无法思考的。

顾钦已经捂住了人的嘴，顾涵吵吵嚷嚷地和他闹，于是顾钦压低了声音来教训这个天真却总能搅事的妹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耳畔的声音似乎都在离她远去，变得微弱、飘忽、难以捕捉。

她望了一眼原野，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见到她迷茫眼神的那一刻，原野心中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又好像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

知道了也好。

他说不清自己是在自暴自弃，还是终于放松了下来。

但，当周栩的眼神转变，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时，他终于记得——

她不能受刺激！

于是人乱了方寸。

周栩捂住脑袋，脑子里有块地方突突地疼，好似快要裂开。

巨量的碎片涌入脑海，又什么都抓不住留不下。

眼前闪着白光，视线变得模糊。

周栩记得，她晕过去之前，对上了原野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着后悔、担忧和自责。

为什么要骗她呢？

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守着回忆呢？

……

周栩想问，但问不出口，发不出。

意识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听觉率先觉醒。

随后是触觉，有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她没有睁眼。

“医生都说了没什么事，你也别太担心了。”顾涵拍了拍原野的肩。

顾涵自责地站在顾钦身侧，“对不起，我不知道……”

……

顾钦和顾涵说过几句话就走了，害怕周栩醒来见到他们，再受到刺激。

原野转身关上病房里的门，防止走廊里的冷风灌进来。

他转过身的时候，周栩也翻了个身。

原野再回来的时候，人已经背对着他了。

他无意识地呼出一口长气，过去将人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一个带着疼惜意味的吻落在脸侧。

周栩缩了缩。

先前做过的许多梦骤然联系在一起，全聚向她身边的这个人。

周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饿吗？”

装睡不下去了。

周栩睁开眼，摇了摇头。

头发在枕头上摩擦几下，短暂地成为了病房里唯一的声音。

周栩的反应已经超过了原野的想象。

自醒来后，她便一言不发，没有质问他，冷静得可怕，冷静到他的心发慌。

周栩的情况不严重，在医院住了一晚就回家了。

回家第一天，周栩什么都不想吃。

回家第二天，照旧。

回家第三天，吃了不到一碗饭，书倒是看了好几本。

原野挂在厨房里的投喂记录一连打了好几天的叉，他想冲进书房，夺下她手里的书，告诉她，读书不能当饭吃！

但是，当原野真的这么做了，周栩无动于衷，换到阳台发呆。

阳台风大，他只能被迫妥协，又把人抱回书房。

……

回家的第不知道多少天，春节快要过完了。

原野忙里忙外地做了一大桌子菜，周栩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大半。

回家第N+1天，原野带回来一大箱子小蛋糕，各种不同口味。

周栩：“我吃不完。”

原野：“没关系，挑几个你喜欢的，剩下的我送人。”

于是周栩犹犹豫豫挑了三四五六七八种。

回家的N+2天，夜晚，他摸进主卧，把人搂进怀里，没有被拒绝。

于是原野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第二天便荣光焕发，精神抖擞。

这个春节对两人而言，过得始终鸡飞狗跳，意外层出不穷。

他们闹来闹去，可终究还是没有像年少时一样，那么轻易地放开彼此的手。

边大开学，正是打工人们返工上班的那天。

前一天。

原野被家里人的电话叫回家。

原野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门口，“我，马上回来。”

周栩抿了下唇，她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嗯。”

又补了一句，“我在家等你。”

原野走后，周栩失去了一个黏人怪，获得了久违的自由。

她决定不穿袜子！直接坐在地毯上！还要躺着看书！

计划短暂实施了一下，就被顾涵的消息打断了。

【栩栩，你好了点吗？】

周栩想着，那天估计也把顾大小姐吓着了，她回了个【没事，现在头不怎么疼了】

顾涵：【那就好，不然我真的罪过大了。】

周栩刚想宽慰她几句，这和她没关系。

顾涵：【那你和野哥还好吗？】

那天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在意顾涵的称呼，如今见她打住这两个字来，莫名羞耻。

甚至有些好笑，十足十的中二。

周栩；【你为什么喊他野哥啊？】

顾涵一连发来好几个问号。

【？？？】

【野哥就是很野啊，你不觉得吗，名字野，路子野，追你的时候更是野的不得了。】

周栩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她并没有这段记忆。

【细说】

顾涵：【第一次约你出去，就留你过夜了，还不够野啊】

周栩真没觉得，主要是如今他们第二次恋爱的进度也差不多。

顾涵：【你那时候才刚成年啊，栩栩。】

周栩想起年龄差这码事，那原野确实有点不做人。

【那是有点。】

顾涵话锋一转。

【但我好羡慕你们啊，野哥的初恋是你，这就算了】

【他都成我哥一样的老男人了，爱的人还是你】

【兜兜转转，你们还是走到了一起，有什么恋爱秘诀吗？[求指教]】

周栩被“老男人”这几个字逗笑。

【我们……就是很折腾吧】

顾钦哀嚎：【果然才是够爱啊】

周栩握紧了手机，够爱吗，确实吧。

虽然她记不起来了，可仅凭她失忆后对原野一见钟情这一点，她的爱就不容置疑。

而原野，曾经他身上所有别扭的点，如今都得到了解释。

他爱她，好像更多一点。

此时的原家书房——

原青山轻吹茶叶，抿了口茶，“说说吧，又是求我调入住记录，又是拜托林家找医生的，你小子在搞些什么。”

原野从小一身反骨，儿时他爷爷还在，老人家喜欢体罚，动不动就叫孩子跪下。

原野那时就昂着个脸，被打到趴下，也不肯跪。

长大后，被断了信用卡，也不肯向家里低头，自己出去摸爬滚打，倒真叫他闯出来了。

这还是头一次，原青山感觉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派上了点用场。

他和林枝有了猜测。

原野心不在焉，只想着家里的某个人，“不就你们想的那样。”

原青山和书房外偷听的林枝都忍不住笑了。

“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给我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