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已不算早。
原野将人送到机场，替她围好围巾，“落地了给我发消息，到家了也要发。”
周栩不敢抬头看他，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原野以为是她情绪不好，“这么舍不得我啊。”
周栩一下子抱住他的腰，不说话了。
原野笑着拍拍她的背，“我过几天去找你？”
周栩急了，“不要！”
“嗯。”他似乎只是顺口一问，没当回事，被人拒绝了倒也干脆。
周栩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抓着他的袖口不知该如何解释。
大脑飞速运转着，还是原野先给了她台阶下，“不方便？”
周栩一个劲地点点头。
原野没有为难她，“行吧，那要记得接电话，不准失联。”
周栩连忙点点头，她心里乱糟糟的，没有顾及到一向喜欢为难人的原野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原野手指绕着她的头发，他也不懂木习习为什么那么抵触他去珉水找她，上次谈恋爱的时候他还偷偷买过她临座的机票，结果临出发前被人发现了，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原野想，可能她的家庭没有那么尽如人意，毕竟她从不提起自己的父母，连自己的家乡珉水都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她不想他去，那他不去就是了。
带她见见自己的父母也行，谁知道她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临到出发的日子却突然反悔。
木习习，对家庭好像很敏感。
于是这一次，原野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那根脆弱敏感的神经。一个潇洒自在惯了的人，却也是真真地把周栩放在手心里捧着的。
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新年快乐，要记得想我。”
“嗯——”
……
“你打算一直这么瞒着他吗？”回学校是唐若南来接的，她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在后车座上趴着的周栩，知道她没有睡觉，如是说道。
周栩睁开眼，望着车顶，眼底有些空。
“不知道啊。”
唐若南本想说原野肯定不会介意她的家庭，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不过是和他兄弟谈过一场恋爱的关系而已，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他的品行，于是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周栩听出了她的欲言又止，开口：“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师姐你知道吗，你特地赶来接我，我都很不好意思了……”
唐若南没听下去，一下子打断了她，“我们什么关系啊，周栩你再说这话我就生气了。”
真要说起来，唐若南对周栩这么好不是没有理由的。她就不是读书做学术的那块料，博士能够顺利毕业还多亏了周栩的帮助，她的毕业论文就是周栩帮着一遍遍改出来的。
如今她不仅顺利毕业，还留在边大当了老师，某种程度上周栩功不可没。
周栩坐起身来，车玻璃上凝结出雾气，她擦出一小块来，透过那一小块地方窥视着外界的光阴。
“师姐，我刚来边大的时候，你就很照顾我，我一直很感激你，所以有能帮上你的地方我很开心，也会用尽全力去做。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你对我的好。”
可是原野不一样，我知道他不会介意，甚至会反过来安慰我，处处在意我的感受。
你不知道吧，他虽然看着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很心细很温柔。”
提起原野，她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车玻璃上乱画的痕迹也变成了“原野”两个字。
她不好意思地将那两个字擦去。
无数个相处的细节从脑海里冒出——
他总是很在意她的感受，虽然喜欢逗她喜欢吃醋，但听说她做噩梦了还是会大半夜开车来接她。
他在床上喜欢把她欺负到哭，但要是真的疼了他又会紧张兮兮地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
偶尔她趴在床上发呆，他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过来抱住她，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不开心，要不要喝水。
“那你是担心……”唐若南没弄懂她的逻辑，但她清楚周栩那个性子，生怕亏欠了别人，怕还不清。
人与人之间，哪那么多还不还的。
周栩眼皮微垂，“我不想……不想让他那么自由的一个人变得瞻前顾后，不想让他觉得谈恋爱很麻烦……”
唐若南叹了口气，“知道了，明天小年记得来我家吃饭，我妈已经念了好几天了，不准拒绝！“
……
周栩算好时间，一前一后地给原野发了两条消息过去。
【平安降落了。】
原野被一颗草莓甜得直皱眉头，被林枝白了一眼，“不爱吃别吃。”
原青山正泡着茶，抬眼望了过来。
“跟你爸一个德性，山猪吃不来细糠。”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的人低头继续泡自己的茶，不愿意辩驳。
一整盘水果从面前端走，原野无奈低头看手机，发现了周栩的短信，直接给人弹了个视频过去。
结果半天没有接通。
那头的周栩手忙脚乱地发了条消息过去：
【在路上呢，太吵了】
不是故意不接就好，原野这才放下心来。
【回家记得给我打电话，路上注意安全】
对方回过来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原野忍不住看了又看，根本忍不住笑。
原青山注意到他那副表情，“什么事这么开心。”
原野清了清嗓子，“没什么。”
原青山摇摇头继续喝茶，他这个儿子吧，前些年死活不愿意回来继承家业，玩够了以后又要自己出去折腾，和他闹到差点就要断绝父子关系。
为了家庭和睦着想，他算是认命了，原家到了他们这辈，就没有子承父业那回事。
到了晚上，周栩故意将电脑调到视频页面，放了点声音出来。
“在家看电视呢，木习习。”
“嗯。”
“在家还习惯吗？”他这话问得其实有些奇怪，但周栩没品味出来。
“还好，就是想你。”
宿舍楼里很安静，周栩在些许夸张的视频声中诉说着想念。
这天晚上，可能是原野不在身边的缘故，周栩再次做起了那个梦。
这次梦中的场景是在操场。
歪歪扭扭勉强排成直线的人群，大声呼喊着仰卧起坐不抱头不算数的志愿者，还有八百米起点处唉声叹气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