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栩一晚上的好心情几乎要被这条短信毁掉。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她一眼就猜出了发短信的人是谁。
拉黑了一次又一次，依旧锲而不舍。
他要是把这股劲头用在找工作上，何至于这么来骚扰她。
原野注意到她的动作和情绪的细微变化，“怎么了？”
周栩扬起脸笑笑，面上没有任何破绽，“电商短信，退订不完，烦死了。”
换作是旁人，哪怕是认识了她四年的唐若南，甚至于更久的江程，都不会对她的话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
可他是原野，是被她放在心上也把她放在心上的爱人，两人朝夕相处过将近一千个日夜。哪怕她面上掩饰得再好，他还是能够察觉她的细微变化。
就好比此刻，她费尽心思掩饰太平想要博取他人信任的时候，就会看着对方的眼睛，显示自己装出来的真诚和坦荡。
曾经，原野被她骗过很多次——
冰箱里的蛋糕她没有偷吃，到了晚上闹得肚子疼不打自招。
她不记得他的生日了，背地里熬夜准备惊喜。
她暑假要留校写论文没时间和他回家，心里早就盘算着和他分手。
……
许多次，她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向他，原野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但他不会拆穿她，她不想说就不说，反正有他在。
“烦什么。”
“不管发生，都有我给你托底呢，木习习。”
像是在顺着她的话说电商广告，又好像不是。
周栩眼神闪烁地点了点头，还是笑得很甜，“知道啦。”
……
寒风中总是不缺拥抱在一起的情侣，周栩仍记得某一年元旦，到了晚上温度直接降到零下十度，她裹着羽绒服艰难地出来拿快递，出来的时候外面只有一条狗，回来的时候本科宿舍楼前已经多了很多搂搂抱抱在一起的情侣。
现在她才明白，内心的温度是可以盖过天气的寒冷的。
她的手摁在人的腰间，被他的体温烘得暖暖的，带着帽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她抬起头，头顶的路灯被寒风吹得闪了几下，他脸上的光影变了又变，眉尾的那颗小痣清晰又模糊。
眼前这个人，她对各个角度的他都很熟悉，可每次抬眼一眼，还是会有种初见时的惊艳感。
帽子险些要被风吹落，原野一把捞了回来，又替人紧紧了领口。
身形纤细的女人被男人的大衣紧紧地裹在里面。
周栩忍不住问：“你进入状态好快啊。”
原野不解，“什么状态。”
周栩：“总有种我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的错觉了。”
原野本想打趣她一晚上只顾着吃醋了，闻言神色一凛，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吗？”他选择含糊过去。
“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接你？”
周栩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宿舍。
原野在楼下驻足了一会，眼见着她所在的那间宿舍灯亮起。
电话响起——
“喂，妈。”
“妈什么妈，你知道还有我这个妈，最近又去哪鬼混了，一天到晚没个正行，也不知道回家。”
那头的人越骂越起劲，原野将电话稍微拿远了一些，“您儿子又不是无业游民，忙着呢，挂了。”
“诶诶诶，你老舅说了给你介绍个姑娘，你……”
原野麻利地挂了电话，不愿意听她继续唠叨。
林枝女士估计是年纪大了，羡慕起子孙满堂那套。
的确，原野的同龄人早就成家立业，而他连个对象都没影。林枝张罗了百八十次相亲，原野总是找各种机会溜掉，因而近几年林枝对他的火气越发重了，他更不愿意回家了。
林枝甚至放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他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气死人不偿命地回怼道：这话早些年我爸就说过了，现在又换您了，按理说我早就不是您儿子了，说不累吗。
林枝嘴上气得让他滚，心里还是盼着他回家。
原野完全没把他妈的这通电话放在心上，要过年了人不就回去了，有什么好问的呢。
这天晚上，他回到了在湖边的大平层，下车前还不忘带上后备箱里的那个纸袋。
推开上了锁的书房门，他细致地将两本书按照分类摆放到书架上。
这要是林斯北在场，估计会直呼见了鬼了。从小就晕字恨极了读书的原野居然会主动买书，甚至在家里藏了这么大的一间书房。
至于周栩——
她慢悠悠地刷着自己的微博主页，挑了几条评论回复了一下。
【这年头很难见到博主这样的爱书之人了，博主可以晒晒自己的书架吗】
周栩回复：【我没什么书架，书一般是借的】
评论区里也有人解释：
【周周是学生啦，书太多了没地方放】
【周周毕业的时候，好像因为搬家不方便，把书都出掉了，我当时还买了两本来着】
……
周栩回复完后便退出了微博，临睡前，短信再次跳了出来。
【我好歹算你弟弟，忘恩负义的东西，不知道你老师怎么教的】
【你一个名校学生，名声和前途肯定比几个钱重要吧。】
【把钱打到这张卡里！我就把照片删了。】
后面还跟了几张照片。
周栩熟练地把号码拉黑，先前当着原野的面她都不好再看手机，倒是给了他继续废话的机会了。
他算哪门子弟弟！
几张趁她睡觉时偷拍的照片，拿来翻来覆去地威胁她，真是好笑。
还名声和前途，当年他闹到京大去的时候，看她笑话的人难道还少吗？
早些时候她心里恶心，说不尽的恶心。
但现在已经彻底无感了。
臭水沟里总会有老鼠吱喳，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总会有蟑螂爬行。
她难道要为数不尽的蟑螂和老鼠也感到恶心吗？
尚未发生的事情，那就不要烦恼。等蟑螂和老鼠闹到面前来的时候，她再除害也为时不晚。
若不是看在那人的情分上，她早就报警告他勒索了。
说来也是好笑，她把那个没什么印象的前男友忘得一干二净，倒是记得遗留在珉水的这点腌臜事。
就不能干脆全忘了吗。
周栩睡前如是想着，于是当晚，她就华丽丽地梦到了她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