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不断开裂的土地,徐澄宁又扫了一遍空中骑着飞行灵兽的修士们,看来,空中作战确实是最恰当的方式。
徐澄宁御剑而起,若要找到薛青青,应该还要往更深处去。
一路上,她以火系术法不断灭杀着涌现的魔物,也看到了许多与魔物作战的散修。
他们有的刚刚来此支援,勇猛地冲上前去;有的灵力耗尽,不得不后撤;有的一个不慎,被魔物拖入深渊;有的因为沾染了太多魔气,当场魔化……
难怪这里的女修会留短发,与魔物的战斗之中,若长发沾染上魔气,也是一种危险。
徐澄宁继续前进。
越往前,就越是黑暗,仿佛日月星辰都已经彻底寂静熄灭,一切沉寂在一种浓稠的黑暗里。
徐澄宁依靠神识感知,不需要光亮照明,但下方的修士们,若非火灵根,就只能依靠法器或者灵力照亮这黑暗了。
徐澄宁挥手,几块岩石填补了大地裂开的缝隙,一棵棵大树拔地而起,火焰将树冠点燃,霎时照亮一方区域。
下方的修士们一愣,这到底是几种灵根啊?
又感慨对着徐澄宁的背影道:“多谢道友相助!”
徐澄宁从上空掠过,她知道,在这巨大的灾难面前,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仅凭一人之力点燃几棵树又能如何呢?
然而当她的神识“看清”前方……
她看到了,骑着凶猛灵兽的修士们,于沉黑的天幕中一字排开,修士着银甲,灵兽亦着银甲。
在这没有光的魔渊上空,战火从薛氏部曲银甲上折射出的冷冽清光,如同一道无法跨越的银色长城,银辉寂照这无边永夜。
这就是薛氏的第一战场!
看见徐澄宁,有薛氏的修士拦住了她,道:“这位道友,请不要再靠近了。”
那薛家修士抱拳道:“我们铭感道友除魔之心,但是前方确实十分危险,道友于后方清理逃逸的魔物即可。”
徐澄宁同样抱拳道:“多谢道友提醒,不过在下与圣主有赌约在此,实为赴约而来。”
“赌约……”那薛家修士谨慎起见,打量了徐澄宁一遍,确定她身上没有魔气,又道,“既然如此,还请道友后退一里,静待圣主杀敌归来吧。”
徐澄宁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战场之上,还是要防止有人背后捅刀的。
徐澄宁依言后退,但神识依旧可以“看清”前方。
这是真正浩瀚的“渊”,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仿佛将大地分成了两半,魔气在其中奔涌不息。
“只见”为首的光点,在黑暗之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那是薛青青手执长刀,骑于一头白色的猛虎之上,于空中疾速飞掠。
这是真正的“飒沓如流星”!
而她掠过之处,大地发出隆隆的声响,坚实的岩石从浩瀚深渊中生长而出,将这大地的巨大裂隙弥合。
这就是半步化神移山填海的惊天伟力!
四分五裂的深渊竟重新变为一马平川的旷原!
然而,这还不够,大地依旧在颤抖,依旧在无法抗拒地分崩离析。
万千魔物从中涌动而出。
薛青青一挥手,一道绵延数里的巨大石墙瞬间拔地而起,将魔物阻挡于西。
林鸢将石墙淬上青色的火焰,弱小的魔物沾染火焰,立刻灼伤、消散。
薛氏的部曲们不断飞掠而过,将剩下的魔物斩于刀下。
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着,他们训练有素、无比默契,仿佛已经如此并肩作战过无数次。
医修在石墙之后,医治着退下来的伤者。
他们头顶,是不断因为石墙震动落下的沙石,一墙之隔,就是万千魔物,但是他们却毫不慌乱地待在这里,毫无保留地信任着薛青青。
薛青青挥手,再度将这漫长的石墙加固,重刀一刀挥出,天地间掠过一道黄褐色的刀光,斩落无数魔物的头颅。
面对身形是她数倍的魔物,唯有坚实的大地之力,与如此刚猛的重刀,可与之对抗!
她既横刀于此,任何魔物都无法跨越一步!
终于,大地的颤抖暂时平息,魔物不再继续涌现。
薛青青收刀,落于石墙之后,她伸手摸了一把毛茸茸的虎头,白色猛虎收了翅膀,乖乖趴在她的脚边。
林鸢看到她脸上溅有黑色的脓血,紧张道:“青姐……”
“无碍。”褐色的石铠浮现在她的脸上,从她脸上剥落。
林鸢为她用火焰清理铠甲,众人亦开始清理战场,斩杀剩下的魔物。
方才撞见徐澄宁的修士上前道:“青姐,方才有位女修说是赴约而来。”
薛青青点点头,道:“让她过来吧。”她耳垂上的骰子晃了晃,竟又转到了“六点”的位置。
她下意识地捏了一下这耳坠,道:“不要乱动。”
徐澄宁方才感知到薛青青战斗结束,已经靠了过来,她摘下斗笠上前,抱拳道:“见过圣主。”
薛青青看了一眼徐澄宁:“……”筑基大圆满?
她忍不住道:“难怪你们要费劲周折与本座开赌局。”
她不是看不上筑基修士,但是如果没有那个赌局,一个筑基修士就这么直接到她面前,她可能还真没时间过问。
薛青青又看了一眼,又问:“这位道友,你是不是隐藏了修为?”之前神识不是半步化神吗?而且这气度,真不像只有筑基。
但徐澄宁也不避讳,坦然道:“圣主见谅,在下修为确实不高。”
薛青青却一摆手,道:“无碍,既然答应了你交换信息,和修为又有什么关系?”
她跃上那高高的石墙,道:“可敢上来?”
徐澄宁一跃而起,落在了薛青青身侧。
这堵墙不仅长,而且厚,可供多人并排行走。
薛青青带着徐澄宁沿着墙往前走去,逡巡着这无际黑暗。头顶,银光闪动,还有薛氏部曲不断飞掠而过,斩杀着魔物。
薛青青道:“道友怎么称呼?从哪里来?”
徐澄宁道:“在下名为宁澄,从东边来。”
薛青青也没追究徐澄宁有没有使用真名,又问:“道友是不愿暴露自己的声音,还是发声不便?”
但这个“宁澄”已经以真面目出现在自己面前,倒也不必还要隐藏声线。
徐澄宁道:“我已口哑,只得如此以灵力拟声,圣主见谅。”
“抱歉。”薛青青默然了一瞬,道,“说正事吧。”
她遥望这皲裂的黑色大地,道:“你感觉到了吗?此地没有任何火灵气。”
“确实。”来到这更深处,徐澄宁就更能感觉到,此地的火灵气空空荡荡,仿佛从来就没存在过。
可是徐澄宁方才看过方才的战斗,皱眉道,“但是魔物却怕火。”
薛青青道:“既然是生在阴沟里的魑魅魍魉,当然怕火。”
“可我薛家世代在此,从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火。”
徐澄宁眉头皱得更深:“那你们怎么……”
这里的天空一片黑暗,这里的大地也未有一丝克制魔物的火灵气,薛家,是如何将魔渊阻挡在朔风城以西数千年?
头顶的薛氏部曲还在飞掠、战斗。
薛青青仰起头,道:“是的,我们没有天时,没有地利,只有生生不息的人与之对抗。”
徐澄宁的神识随着她的目光,掠过空中那无数的修士们,看到那横贯于长空的银色防线,银甲与魔渊,泾渭分明。
确实,地会裂,城会破。
只有人,才是这里永远屹立不倒的绝境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