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容泽看着那座倾斜的“天之秤”，昭彰着徐澄宁的“不平”。
想起徐澄宁那类似于诘问的神情，容泽略微思索，指尖逼出一滴精血。
化神期修士，已然接近飞升，精血都带着浩瀚的水灵气，让整座殿中的气息都霎时一变。
他将精血滴入“天之秤”的左侧。
但他眼中瞬间就染上了几分愕然。
“天之秤”依然纹丝不动！
他的血不仅没有成为撬动徐澄宁一侧的砝码，他甚至觉得右侧还在努力往下沉了沉！
若不是“天之秤”已经倾斜到极限，恐怕右侧真的会再度重重地沉下去……
增加左侧的重量，却让右侧下沉……
自己是在何时何地亏欠过这个弟子什么吗？
……
这件事结束后，虽然宗门严令不许议论，但还是传遍了整个渡厄山脉。
徐澄宁不卑不亢、毫不退让，竟然让宗主和刑堂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她杀了六位同门和五位长老是无罪的。
不过，也确实是六位弟子不敬师姐、自己找死，五位长老谋害弟子、罪有应得。
事后，孟欢神神叨叨、煞有介事道：“你们知道徐澄宁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
“怎么瞎的？”众人好奇地凑近了。
孟欢却一拍手，道：“是天道总算是看不下去她长着眼睛都识人不清，干脆直接让她瞎了！”
“诶，孟师姐，我还以为你要说玉倾山什么密辛呢，结果就这？”
但是想想孟欢说得也没错，以前徐澄宁救了梁承宇、张书雪这些人，还对刑堂那些是非不分的长老们有大恩，不就是瞎了眼吗？
这一次，徐澄宁回到玉倾山，没有人敢再来轻易打扰她了。
六位同门和五位长老的死状历历在目，他们都在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欠过徐澄宁什么？
曾经徐澄宁境界跌落后，就不被师尊长老们重视，周庭轩又针对她，他们跟着大家一起落井下石，自然不会去追忆往事。
可如今细想起来……
徐澄宁作为师姐和执事，罚过他们、劝过他们、骂过他们……如此冷漠无情，实在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但也抠抠搜搜借过他们丹药、不情不愿送过他们灵草、好为人师指点过他们剑法、生死关头勉强护过他们安危……
这不会也是欠了徐澄宁的吧？
众人恐慌起来，向来温和良善的三师姐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么狠？
左不过是欠了她一些东西，她竟然要让人用命来还？
玉倾山众弟子心有不甘，还在嘴硬着：“我可没欠她什么，作出一副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是吗？我记得之前你借了她一瓶丹药还没还呢。”
“呵呵，一瓶丹药而已，哪比得上你，法器都是她送的。”
“大不了还给她就是了，她以前是剑谷护道人的时候，她还救过十师兄的命呢……这又怎么说？”
“命啊，死了还是能还的，比不了某个人，进阶的丹药还是她给的，这准备要废了修为还给她吗？”
“你们说什么呢，她作为我们的师姐、作为玉倾山的执事、作为剑谷的护道人，这都是她应尽的职责，她说还就还啊？”
“我难不成怕她一个五感尽失的废物？谁怕谁还。”
众人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恐慌还在玉倾山蔓延。
第二日，悄无声息的，徐澄宁洞府前就多了一些丹药、灵草、法器……也不知是谁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放的。
徐澄宁出门时，仿佛根本没看见，直接往宗门藏书阁去了。
一些人偷偷摸摸探出头来，有些着急：“她怎么不收啊？她这么小家子气，不就是想要我们还给她吗？怎么还装模作样上了？”
“莫不是这点东西看不上……？”
“可真是贪得无厌……”
于是第二日，徐澄宁门前的东西又多了不少。
但徐澄宁仍旧不曾理会，继续出门做自己的事去了。
“她怎么还是不收？”
“但是她不收下的话，是不是说明她还没有原谅我们……”
“明明是东西数量不对！是你们该还的东西没还吧？”
“刘师弟，我记得你的佩剑是三师姐赠你的！你怎么不拿出来？”
“如今徐澄宁心狠手辣，你们该还的不还，可别连累了我们！”
第三日，徐澄宁门前的东西更多了，还多了一些令弟子们意外的。
“吴师弟，你不是说这个法宝是你自己从秘境里夺回的吗？”
“明师妹，这不是你昨日高价从神意山求回的符咒？”
弟子们纷纷面露尴尬：“我觉得她以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舍点东西给她不行吗？”
可是，徐澄宁仍旧没有看一眼。
弟子们此时真的一口凉气萦绕心底，充满了无所适从的恐慌。
“她不收……不会真的想要我们还命吧？”
“你们有没有谁能去求她收下吧……”
他们甚至开始检讨自己，是他们回忆得不够透彻吗？是他们还有什么事情没记起来吗？是他们没有把东西全部还清吗？
如果还有遗漏，徐澄宁到底会不会杀他们啊？想想那千刀万剐的死法，真的太恐怖了。
可是东西还清了，那会被“天之秤”评判出来所谓“恩情”真的能还清吗？他们感到忐忑。
如今他们在这里，修为、境界或多或少都和徐澄宁有些关系。
终于，有人忍不住求到了徐澄宁面前，道：“三师姐，这些都是大家主动还给你的，大家都知道错了……”
“求求你，就把这些东西收下，原谅我们吧？”
徐澄宁一直没有这个闲心释放神识关注这些，如今倒是扫了一眼，道：“我为什么要收别人用过的破烂？”
不过，既然这些东西以前都是属于她的，她道：“叫杂事堂的人过来把破烂收了吧，全部折成灵石。”
那弟子惊喜道：“三师姐，既然你收了，那就是原谅我们了？”
徐澄宁笑了一下，道：“要不要把这些灵石拿到裁决堂去论斤称两？看看值几条人命？”
“你们在我眼中，和梁承宇一样，没有分别。”
那弟子愣住，梁承宇的结局是……万死难赎……
“至于主动还……若真是欠了别人的命，真的能主动还吗？”
那弟子惊恐地劝解道：“我、我们……师姐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大家都好好活着不好吗？只要活着，有再多的恩怨也能慢慢消解的……”
徐澄宁道：“若只能活一个呢？”
那弟子说不出话了，他只恨自己修为不如徐澄宁，才会如此低声下气受她恐吓。
徐澄宁没有再说什么。
正如桑羽、正如谢清峥、正如容泽、正如李鹤竹，当他们知道真相，真的能够提剑主动抹脖子，将命还给她吗？
不，他们只会先下手为强。
所以，她也只好自己提剑去讨了。
如今已经筑基大圆满，再度碰到壁垒，要回到金丹，恐怕只有桑羽的命，能够偿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