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诸位,我有罪否?
整个裁决堂瞬间静默,仿佛被这场景震得哑口无言。
最后,还是范息率先出了声,一拍桌子起身道:“这不可能!一定是天之秤出了问题!”
“这不可能……”他捡起一根断指,放入左侧,但天之秤竟然还纹丝不动!另一边只是徐澄宁的一滴血啊!
“这绝不可能!”
众人看到这样的情况,一时哗然。
照“天之秤”给出的结果,徐澄宁不仅没有罪,如今恐怕还要反过来问那十一具尸体的罪!
这究竟是何等滔天罪孽,连千刀万剐而死都不能相抵?!
徐澄宁一脸平静道:“范堂主要不要把自己的血滴进去试试?”
范息看着徐澄宁平静的表情,心中竟升起几分恐慌,恐怕自己的血滴下去,也不会改变什么结果,说不定还会验证出,自己也是欠她的了……
他质疑道:“你是不是在神器上动了什么手脚?”
容泽肃声道:“住口!天之秤乃上古神器,从未出错,亦是一直存于裁决堂中,无人可靠近,范堂主是说谁动了手脚?”
但他的神情之中,也多了一丝凝重。
到底有何等隐情,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弟子们纷纷猜测:
“我知道了,是人命之债啊!”
“张书雪是徐师姐救回来的,梁承宇的灵根也是徐师姐找人修复的,他们都受过徐师姐的恩,欠了徐师姐的命……”
“莫非……玉倾山六位弟子都受过徐澄宁的大恩……”
孟欢阴阳怪气道:“谁说不是呢?玉倾山的三师姐,可是一位大善人呢。”
可想想玉倾山众弟子是如何对待徐澄宁的呢?毫无尊重,讥笑她五感尽失、天赋平平。
“玉倾山到底怎么传出徐师姐冷漠无情的传言的?”他们看着这天之秤,“这分明就……”
有人又问:“可是五位长老呢?难不成五位长老也欠了徐澄宁的命吗?”
众人不禁思索:“照天之秤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如此!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孟欢继续阴阳怪气:“莫不是连刑堂长老都受过徐澄宁恩惠?那她确实是泽被宗门的大善人了。”
“徐师姐到底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做下了这么多善事,还从未提及?”
宗门只知道讥笑她境界跌落,身为玉倾山三师姐,入门这么久反而只有炼气筑基这样的境界,却不知她这么多年默默无言,恩及宗门众人,连刑堂长老都亏欠于她!
众人再想想徐澄宁身上无数的伤口,“既然如此,那五位长老他们还对徐师姐下杀手……”
既受大恩,他们还恩将仇报,这可真是万死难赎了!
孟欢高声道:“若欠人命,自当还之!”
“若欠了不止一条,那就万死以赎!这几位弟子长老欠下的债,恐怕要再还几辈子!”
如今他们死了,那也只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徐澄宁再问:“敢问诸位,我有罪否?”
天之秤的裁决下,答案呼之欲出。
徐澄宁被迫将他们都杀了如何?真的想把他们都杀了又如何?
天道已经证明,论迹论心,都当无罪!
“徐澄宁,你……”雷长老想过替徐澄宁脱罪,却并非这样脱罪!
他要的是徐澄宁成为可怜的受害者,指证刑堂谋害。不是这样,自己把人全都杀了,自己去向他们讨债!
雷长老看着徐澄宁,低声叹道:“即使他们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告诉我,告诉你师尊,让我们给你做主啊,怎么能自己动手把人都杀了呢?”
徐澄宁道:“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主。”
过去,她也不是没有剖心断肠,把伤口剥在人前,让人评头论足、论斤称两,只为求人给她主持公道。
但是,他们最后也只会告诉她,这不值钱。
“我为我自己做主。”
她不卑不亢立于殿中,“望”向容泽,道:“请师尊裁决。”
容泽深深凝视着徐澄宁,弟子以下犯上,弑杀长老,明目张胆宣之于口,还认为自己无罪,这是一个宗门不应该有的导向。
身为渡厄宗名义上的宗主,若是他宣告徐澄宁无罪,恐怕只会激起弟子们对宗门师长的不臣不敬之心。
但天之秤就在眼前,已经不需要他裁决了,天道昭昭,无可辩驳地给出了答案。
论迹论心,都当无罪!
容泽既然答应了徐澄宁所求的“公理正义”,他也不是抗不住这点压力的人。
他说:“徐澄宁所为,并无罪责。”
寒门弟子们发出欢呼声:“太好了!尊上做主,裁决堂总算公正了一回!”
“我就说他们罪有应得!徐师姐是清白的!”
容泽看着徐澄宁。
这就是她所求的公理正义吗?
不,恐怕不是鸣冤正身,也不是自证丹心。
而是——
血债血偿。
徐澄宁道:“多谢师尊。”
欢呼声中,无人发现徐澄宁与容泽师徒二人之间的氛围不同寻常。
“既然一切都已明晰,那么弟子告退。”
徐澄宁白衣如雪,在众人目光之下,站着走出了裁决堂。
容泽静静看着她清冷如竹的背影,看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把伞撑开,然后执伞走进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之中。
裁决堂外,玉倾山来“接”她的弟子们七嘴八舌:“三师姐,你如此行事,令师尊如何自处?”
“你既然无罪,你既然清清白白,行事就不能委婉一些吗?”
“三师姐,你早说你有苦衷不就好了?”
徐澄宁听了,也只是笑了笑,说:“我行事向来如此。”
“不过,诸位也可以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欠过我的命……”
玉倾山众弟子闻言,瞬间露出惊恐之色。
徐澄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苦衷?也许是有。
但她不想要他们的愧疚。
她要所有人时时刻刻反思自己,有没有欠了她的恩,欠了她的命。
她要所有人都充满恐惧,战战兢兢等她来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