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宁落下来，本就身受重伤的她此刻满头冷汗，她单膝跪地，大口喘息着。

这都是她计算好的，五位长老陨落这么大的事，她的师尊必定会出关，范息并不能把她怎么样。

但还是，比自己想象中晚了一些。

容泽缓步步入暗室，一头白发一身玄衣的他，气场温和却无比博大浩然，恰如广阔大海，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玄奥，令暗室生辉。

这就是以水元素封圣的容泽，化神中期修为，整个渡厄宗名义上的宗主，玉倾山的主人。

他轻轻在虚空中一抬手，徐澄宁就被一阵清风扶了起来，然后一颗极品丹药被送入她口中，迅速修复了她体内的所有伤势，让她恢复到了筑基大圆满的巅峰状态。

容泽温声道：“阿宁，这段时日为师不在，辛苦你了。”

徐澄宁难得地怔了怔。

其实表面上的容泽，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要你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会极度的护短。

曾经她也被这样的表现所迷惑，以为自己拥有着全世界最好的师尊。

“你若是有冤屈，为师必定为你主持公道。”化神期的恐怖威压之下，刚刚还嚣张无比的范息根本爬不起来。

徐澄宁总算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语气略微冷淡道：“师尊，弟子没有什么冤屈。”

若真的对她师尊这样的人怀有希望，那他只会将你推入更深的绝望。

范息躺在乱石堆里，讽笑道：“尊上，看吧，刚刚你那徒儿自己都承认了，人全都是她杀的。”

容泽道：“闭嘴。”他说一不二，直接禁了范息的言。

容泽看着徐澄宁，微微蹙眉，他这个弟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过冷淡倔强。

徐澄宁继续道：“弟子只希望此事能够公正审理。”

容泽点头，承诺道：“有为师在，刑堂不敢徇私，自然会公正。”

徐澄宁道：“是真正的公正。”

虽然徐澄宁已经眼盲，但容泽却觉得她在认真看着自己，他没有犹豫地说：“好。”

然而，徐澄宁下一句却问：“那么师尊，您为何现在才来呢？”

容泽一怔，然后眼中染上温柔，道：“是你小师妹突破金丹了，我一时忧心，去看了看。说来你作为师姐，届时也该去恭喜她。”

徐澄宁笑了，其实公正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了。

以后，只希望容泽将欠她的命，还给她便好。

虽然玉倾山弟子众多，但大多数都只是记名弟子，不需容泽教导，容泽的亲传弟子仅有谢清峥和桑羽两人，连徐澄宁和周庭轩都只是他的入室弟子。

桑羽入门不到十年，便已金丹，可见天赋是何等出众，在这一代弟子中，她的天赋也只是仅次于谢清峥。

徐澄宁想到那株助桑羽晋升的风灵草，神情有些复杂，她意味深长道：“那便恭喜小师妹了。”

容泽道：“此地肮脏，阴寒甚重，不宜久留。现在随我回去吧。”

徐澄宁却在刑椅上再次坐下来，拒绝道：“不必了，就快天亮了。”

容泽并没有勉强徐澄宁，但他却心系桑羽，只好道：“那为师明日再来，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缩地成寸，瞬间回到了玉倾山。

范息躺在乱石堆里恢复着伤势，调侃道：“看来你师尊即使在乎你，但也不多啊，毕竟亲传弟子和入室弟子还是有区别的……”

徐澄宁的神识穿过暗室的小窗，掠过无边的深夜和大雪，她说：“无所谓。”

……

天渐渐亮了，昨日傍晚来临的这场大雪还在下。

徐澄宁在渡厄宗掀起如此风浪，今日的裁决堂外，众弟子翘首以盼。

裁决堂中，容泽坐于上首，范息在他的右下方，其余位置还有不少长老听审。

玉倾山雷长老眉头紧蹙，这徐澄宁眼睛瞎了之后，就越来越不省心了。

好在昨夜他一得知消息，就请尊上出关了，否则范息还不知道会如何针对玉倾山。

只是若扰了尊上闭关修行，徐澄宁真是万死难赎。

大殿中央，六位弟子和五位长老的尸体和武器已经全都被找了回来，如今摆放整齐，等待查验。

似乎今日定要将此事彻底审个清楚。

查验完尸体，葳蕤山一位中年医修颔首道：“尊上，死在谷中的五位弟子和五位长老，皆是被剑谷剑意致死的。”

“而死在刑堂狱中的梁承宇，被一道剑气瞬间毙命，看不出是何人所为。”

昨日在剑谷前为徐澄宁看伤的医修，看过五位长老的佩剑，也回话道：“徐师姐身上的伤虽已痊愈，但确实是五位长老的剑所造成的，昨日入谷弟子皆有见证。”

雷长老捋着胡须，道：“既如此，应当是张书雪等五位弟子贸然入谷咎由自取，而梁承宇被刑堂灭口，死在刑堂狱中。”

周庭轩闻言脸色一沉，这是要让他认下自己的过失了？

是的，既然自己认为，徐澄宁承受污名好好过自己承受污名；那么雷长老认为，自己承受污名好过玉倾山承受污名，也并不奇怪了。

在这里，更弱者都是牺牲品。

“而五位长老，谋害徐澄宁不成，被徐澄宁侥幸逃脱，自己却在谷中马失前蹄，出了意外。”

徐澄宁面无表情地跪在堂中。

过去五位长老未曾死亡，没有闹出这么大的风波，雷长老为了周庭轩的名声，依然和刑堂五位长老一样，让她认下过失，令她去剑谷“悔过”。

但这一次，雷长老倒像是真正“公正”地还原出了几分真相。

徐澄宁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的师尊山高仰止、剑道泰斗，自然不能被范息所“污蔑”，自然不能教导不严，有这样谋害同门、谋害长老的弟子。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想要这样的“公正”了。

容泽一开口，就是不容置疑的权威，他道：“阿宁，你的冤屈，尽可如数说来。”

范息道：“徐师侄，你可有胆量将昨日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弟子并无冤屈。”徐澄宁没有半点迟疑，甚至对范息笑了笑，说，“六位同门和五位长老都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