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发现自己心思涣散,屈君合便连忙收敛起心神,对任雪婵露出专属于长辈的和蔼笑容道:“不知这位姑娘的师父是?”
“哦!”任雪婵答的心不在焉道:“我师父是顽劣老头儿:翁向!”
“原来,姑娘是元阳派的人。”屈君合点点头,同时,刻意在语气上与任雪婵表现出了疏离:“姑娘出身名门,不知道这些没用的规矩,倒也无妨。”
在听到任雪婵是翁向的弟子后,屈君合便不愿再与她多做纠缠。
因为,他屈君合喜欢纠缠漂亮的女人众所周知,但他不喜欢那爱胡搅蛮缠的“顽劣仙翁”翁向,亦是众所周知。
屈君合混迹江湖几十年,从未与元阳派扯上干系,就是因为他不喜欢疯疯癫癫、邋里邋遢的翁向。
既讨厌翁向,那他就自然不能招惹翁向的女弟子。
沈一心身为消息灵通的风见派中人,自是知道屈君合的喜恶。
故,为了不让场面难堪,沈一心便连忙上前岔开话题道:“屈前辈手刃阿里不哥这个贼人,实在大快人心!”
屈君合叹口气,眸色渐渐变得正经起来:“此事……你已经知道了?”
沈一心如实道:“知道了。是蝶衣宫的秦宫主,临走时给我留下的一封信中告诉我的。”
“呵呵。”屈君合冷笑一声:“那个秦老怪,真爱多管闲事!我的事,哪里用得着她去到处宣扬?”
沉寂了一小会儿,屈君合又放低声音,幽幽道:“那……我同如夫人的事,你也知道了?”
沈一心想到信中提及的,屈君合与如夫人的“露水情缘”四个字,面色不禁有些发红。但一想到,在场的其他人并不知晓此事,便又故作坦然地点头应道:“知道了。”
屈君合的眼睛看向门庭之外,心事重重道:“这回,她差人传信让我来铎蠹,本来,是想让我带她走的……”
沈一心心道:你都没有见到如姨母的面,又如何知道,她是要你带她走?
屈君合似是听到了沈一心心中的疑问,故,他在下一句话里,便为沈一心作了解答。
屈君合道:“当年,如夫人嫁给铎蠹王鬼沃赤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倘若有一天鬼沃赤背叛了她,她就会给我传信。而我看到信号后,便会来铎蠹带走她。到时,我们一起纵横江湖,共度余生……”
原来是这样!沈一心恍然:不过,真是没想到,屈前辈这样一个浪荡性子,竟还能记得十几年前与我如姨母的约定?此……倒也真乃不易!
“可……可她还没等到我来,就被阿里不哥那个混账给……!”说到这里,屈君合的面上忽然青筋暴起。
不过,愤慨过后,他脸上又换上一副落寞神情,自责道:“都怪我!那几日有事耽搁了……要是我能早些来,如儿她……也就不会白白丢了性命!”
沈一心想到如夫人惨死时的情形,内心不由跟着悲痛。
但她同时还不忘开解屈君合道:“屈前辈莫要自责。有些事情……实乃不是我们人力可控制的。如今,你既已替如姨母报了仇,我相信,九泉之下,她也就安息了……”
“但愿如此。”屈君合透过正厅的门口,抬头看向此时的夜,希望能够透过重重云彩,找到那颗如夫人死后化作的特别星星。
见屈君合的眼睛里皆是悲哀,屋中的其他人全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沉静下来。
因为,无人忍心出声打扰一个专心追思亡者之人。
半晌,屈君合才活动了下身子,主动看向沈一心,开口问道:“小丫头你这样聪明,不如就来猜猜,我今夜找你做什么?”
沈一心看了屈君合未褪尽悲凉、又新染上笑意的双眸一眼,心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不过,碍于此事又要屈君合出手相助,她便实在有些开不了口。
于是,最后沈一心只能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道:“晚辈不知……”
“哼!”屈君合许是在那把藤编椅子上“坐”累了,又许是想配合自己此时的气势……总之,他忽然站起身来,对着沈一心,半是嘲讽,半是赞许道:“就你个小丫头片子心眼子多!你明知我是来帮你的,却故意不说!怎么?这是不想承我的情吗?”
“晚辈不敢!”沈一心连忙低头抱拳。
“出来吧!”屈君合不再看向沈一心,而是直接抬脚出了屋外,又迅速飞身至屋顶上。
“出去做什么?”陆非适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屈君合要带沈一心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便想赶紧从前面拦住。
可……陆非适的功力虽然今年有所精进,但再精进,也依然不是沈一心的对手。
只见沈一心稍一低头、偏身,就从陆非适的身侧钻了出去,而陆非适却压根儿没看清沈一心的这一套动作是如何完成的!
“师姐你……?!”
见陆非适还要追出去,聂远征连忙上前,替沈一心解释道:“这位屈前辈,定是想助你师姐恢复功力!毕竟,如今秦宫主离开了,刘峥仪也被你师姐赶走了,整个铎蠹,也就屈前辈有这个能助你师姐恢复功力的本事了。”
“聂远征所说不错!陆师弟!你们几人就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许乱跑。知道吗?”说着话的功夫,沈一心已经跟上屈君合的脚步,自屋顶上一起一落,去得远了。
“真是的!就这么件小事儿,就不能直说吗?还非得让人猜来猜去、绕来绕去的!”陆非适抿着自己的一对厚唇,颇为不满地瞪着沈一心离开的方向抱怨道。
见陆非适对沈一心颇有微词,武霖铃第一个不高兴。
她毫不客气道:“有什么好猜来猜去、绕来绕去的?!哼!我们都能猜到,就你猜不到!你说,这是什么原因?还不是因为你太笨了?!哼!你自己笨,就不要埋怨沈姐姐没把话说明白!”
陆非适气得登时结巴:“你……你……你!好!你和我师姐一个鼻孔出气!我说不过你!”
这边,陆非适正与武霖铃吵得热闹,那边,屈君合已经带沈一心去了迤都城北的一处废弃的宽敞校练场上。
沈一心随意看了看,发现那校练场之大,足足能够容纳几千人。
按理说,这么大的地方,应当是整个迤都的练兵重地才对。
可它却无缘无故的被遗弃了……
而它被遗弃的缘由,沈一心却不得而知。
就在沈一心沉思之际,屈君合突然回过头来,对她笑道:“你瞧!倘若只有你自己一人的话,你完全可以在整个迤都来去自如!你又何必带着你身后的那几个‘包袱’、‘累赘’,自缚手脚?”
屈君合所说的“包袱”、“累赘”,自是指武霖铃、任雪婵几人。
“武妹妹、任妹妹她们对我一片关怀,我感激不尽。再者,晚辈并不觉得她们是包袱、累赘。她们是我的亲人、朋友!”见沈一心说这话时神色认真,屈君合便识趣地不再提及此事。
他转而指着这偌大的校练场道:“你可知这里如今为何废弃了?”